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河北真定乡下，小两口正在田间劳作。 </p>
“老二，不行，我肚子疼！”小媳妇瞬间蹲了下来，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冒。</p>
“彩儿，走，我背你进医院！”两口子很恩爱，老二对老婆宝贝得很。</p>
“别，”彩儿大口喘着气：“别动，你不动我就疼得受不了。”</p>
老二撒丫子就跑，到庄子里面借了一辆板车，在上面铺上一层小麦杆，又垫了一床被子。</p>
按说速度也不慢了，到地头的时候，发现妻子疼昏过去。</p>
镇里面虽然有几个医生，整日里都是游手好闲的，在饭店吃饭茶馆里打麻将还经常见到，老二根本就不放心，从镇里穿过直奔真定。</p>
平日到县城，优哉游哉，貌似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年过二十的小伙子，正是有力气的时候，一个板车也不在话下。</p>
老二觉得，今天到县城的路咋就如此漫长，他走得很慢，不时能听见妻子无意识地发出痛哼声，偶尔还停下来问一句却得不到任何回答。</p>
部队上的二五六医院，在中山路上，不得不说，老百姓在什么时候，最相信的还是我们的子弟兵，他毫不犹豫就把妻子往这里拉。</p>
其实，部队的医院在地方上，招收的好多护士之类，也是当地人。</p>
“你咋把板车拉到医院里面来了？”一个保安看见了怒不可遏：“拉出去，来来往往的都是需要急救的病人，万一因为你阻塞延误谁负责？”</p>
“大哥，行行好，”老二低声下气地说道：“你看我媳妇儿眼看就不行啦，是不是先让她给医生看看？放心吧，板车马上就拉出去。”</p>
“不行，赶紧的！”那保安亲自动起手来：“先把你这破车子弄出去再说！”</p>
“哎呀，你瞅瞅！”他指着地上的一滩血迹怒吼道：“滴答的血谁来收拾？还不是我们来吗？你又不另外给钱。”</p>
老二一下子着了慌，这些血都是妻子身上流出来的呀，他一声不吭把板车推出去放在一个角落里，背起彩儿又往挂号处跑。</p>
妻子下体一直在流血，鲜红的血水顺着他的裤管往下淌，留下一串红色的脚印。</p>
“你这人怎么啦？”还是那个保安，胖脸看上去十分狰狞：“农村人懂不懂规矩？挂号是需要排队的，滚到后面去。”</p>
“小伙子，你也别排队了。”一位老人看不下去指点道：“把病人送到急诊，快去吧。”</p>
“噢，好的。”老二的嗓子都快冒烟而不自觉：“急诊在那里，大叔？”</p>
“我也很少来的，”老人苦笑着，他对保安说道：“你这年轻人也真是，医院不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吗？送小兄弟去急诊。”</p>
谁知道，老二走错了地方，急诊和门诊不在同一栋楼，保安送到门外指了指方向就回去坐在他的位子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人流。</p>
正是午饭时间，急诊也不见人影。</p>
老二把彩儿背到那里，急得扯起嗓子吼：“医生，医生呢？快来救救我媳妇儿！”</p>
“叫什么叫？”一位护士怒冲冲走过来：“单子拿过来。”</p>
“医生同志，啥单子？”老二瞠目结舌。</p>
“缴费的单子啊，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你还以为免费治疗吗？”护士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自己是县长还是********？”</p>
老二这下慌了神，出来的时候很是匆忙，根本就没想到这事儿。</p>
“医生同志，能不能先给我媳妇儿看看？”他祈求着：“您放心，哪怕是把房子卖了，这钱我也出。”</p>
看到护士没好气地一转身要走，他赶紧上前一把拽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叩头：“我求求您啦，救救我媳妇儿吧。”</p>
“你”护士吓得惊慌失措：“快来人啦，有人抓住我！”</p>
所有这一切，赵云都看在眼里，从开头到现在，他始终跟着。</p>
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他冲出去喝道：“你一个小护士耍啥威风？先救人再说啊。看不出来这女的大出血吗？”</p>
很是奇怪，不管是护士还是老二，都没有看他一眼。</p>
最终，冲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人，也不知道是保安还是医生，手忙脚乱地把老二拉开。</p>
他把妻子放在塑料椅子上，找了些塑料带子绑着，快步跑到医院门口。</p>
“老二，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小心？”他的父母白发苍苍在医院大门口张望，看到人就忙不迭责怪。</p>
“彩儿生病了，到医院看病要钱的，不带钱就来，毛里毛躁！”</p>
老两口年龄并不大，在儿子以前还有一个女儿。时逢计划生育国策，第二个儿子是超生，还罚了不少款。</p>
钱并不是很多，两人没日没夜地在田间劳作，趁晚上又到城里找活儿干，一直没还完。</p>
可怜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说是六十岁也有人相信。</p>
直到老二娶妻前夕，加上大女儿的彩礼钱，罚款才全部交清。</p>
然而，在农村娶媳妇儿是需要彩礼的，又四处借了一大笔钱，老头在城里建筑工地打工，老太太在家里拾掇。</p>
工地上，包工头二话没说，招呼三人上了自己的面包车，跑到交款的地方交了五千。</p>
心电图上的直线，让老赵头一家显得很是绝望，连刚剖腹产取出来的孩子都没人顾及到。</p>
厄运好像始终跟着这家人，老人为了还掉家里的债务，在工地上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p>
有一天没注意，一脚踩上刚刚搭好的木板突然断裂，送到医院的时候已死去多时。</p>
好在包工头也不是刻薄之人，给家里的钱让老赵家把彩儿的彩礼钱借债全部都还了。</p>
孩子刚出生就没有奶吃，老二每天在田里忙完，走上父亲的老路，到建筑工地去当小工。</p>
什么扣件木料边角料，这些建筑垃圾，每天都是他跑来收拾。</p>
眼看家里有了些起色，老二却被诊断出患上癌症。</p>
家里就老母亲和儿子，绝症不过是无底洞往里面塞钱，他直接用医院的床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p>
老太太再也撑不下去了，亲人一个个失去，她一个人在田间劳作，不知道啥时候竟然死在地里，身上背着自己的孙子。</p>
他们家的大女儿终于现身，一直在沿海打工，家里的变故都不清楚。</p>
可她家为了自己的彩礼也在不停挣钱还债，把侄儿领到打工的厂子里。</p>
想不到，她有一天嘴唇发紫，送到医院一命呜呼。</p>
姑父和小孩子没有血缘关系，直接送到了孤儿院。</p>
所有这一切，赵云都历历在目。</p>
这就是自己的前生吗？他顿时清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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