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零星的枪声逐渐停止,整座宁冈县城落入教导师的控制之中。
郑毅和李昭等人在警卫排护卫下,沿着石板铺设的府前街进入县衙大院,看到密密麻麻挤满半个院子的惊恐官员和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男女老少,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满脸硝烟的李连山快步来到郑毅面前:“报告,全县科长以上官员和保长均集中于此,县长和县党部主任两日前跑到南面的酃县去了,妄图把开到酃县的湘军两个团请来消灭我们,可惜了,否则一个也走不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今天这仗你们一团打得非常坚决,推进速度、战术运用和打击效果都可圈可点,看得出你们各级军官的指挥水平有了长足进步,值得表扬,先记上一功吧。”
郑毅少有地当场表扬,令李连山和他的营连长们笑逐颜开。
李昭看到上百名衣衫不整、憋着哭声瑟瑟发抖的男女老少,心中有些不忍,于是翻身下马,叫来两名作战参谋吩咐一番,跟随郑毅和李连山一起走向县衙大堂。
“我自作主张一回,让人把院子里的民党官员家属以户为单位分开,再派士兵跟随他们返回各自家中穿上衣服,然后统一送到南面军营等候处理。”坐下后李昭低声向郑毅禀报。
郑毅笑了:“应该的,罪不及家人嘛,哈哈!我原本以为你这个政委会严厉对待,所以我装着看不见,没想到你这个坚定的革命者也动了恻隐之心。”
李昭立刻收起笑容:“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只要不违**的组织纪律,就该根据实际情况处理!”
郑毅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出心里话:“这正是我佩服你地方,说实话,我打算召集本地的富商地主们开个会,最好还能把本地党组织和农会负责人请来,严格甄别,区别对待,不搞一刀切。”
“咱们对那些勤劳致富、乐善好施而且没有恶名的地主富商,暂时不要没收他们的田地家产,对欺男霸女为恶一方的土豪劣绅,则要坚决予以打击,这样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更有利于安定民心,恢复秩序,你觉得行吗?”
李昭犹豫了,沉思良久低声建议道:“这方面咱们都没经验,不如交给前委处理吧,你意见如何?”
郑毅反复权衡之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我们也需要几天时间,完成周边二十公里的地形勘察,对大小道路、关隘进行一次细致的摸底和测绘,尽量把这片区域的军事地形空白补上,这事我来办,其他事务交给你和虎臣了。”
“没问题!此战的缴获怎么处理?你得给我句话。”
李昭再次把难题提出来,因为涉及到地主富商财产的处理问题,他也不想一个人背负如此重大的责任。
郑毅乐了:“既然决定交给前委处理,何不干脆爽快点儿?看你这熊样算了,我给你出个主意吧,缴获的武器弹药只要咱们用不上的,连同军装、棉被什么的,统统交给前委……”
“老赵那边缴获的两百多匹马和马车、粮食、木船、货物等等都要仔细区分,属于老百姓的先还给人家,咱们从剩下的马匹中挑出十几匹战马就行了,其余的全部交给前委处理。”
“俘虏呢?单是老赵那边就有四百多俘虏,加上连山这边的俘虏,总数已超过六百五十人,你不想改造一批?”李昭问道。
郑毅摇摇头:“都交给前委吧,毛委员擅长俘虏改造,到时候你组织连级以上政治干部去学习,最好能全程观摩前委对地主富商的甄别与处理方法,学习借鉴宝贵经验,咱们迟早会用得着。”
“至于兵员补充,我决定依靠永新和莲花两县的同志们,拿出笔资金交给他们回乡征兵,咱们只要年轻力壮、淳朴诚实的农家子弟,有多少要多少,这样的兵员服从性强,吃苦耐劳,训练半年就是好兵。”
李昭频频点头:“你的意见很好,我完全同意。”
……
……
正午时分,毛委员率领前委人员和第一师第一团官兵进驻古城,刚在镇南的文昌宫安顿下来,教导师特务连副连长徐茂富策马而至,将郑毅和李昭联名书写的报告上呈毛委员。
毛委员接过报告没有马上看,吩咐年轻的参谋给徐茂富来杯茶,随后亲切地问道:“你们师长拿下宁冈县城了?”
“早拿下了,屁大个县城,从南走到北只有一公里,一团两个营还没使劲就冲过头了,整个战斗不到半小时结束,倒是清理战场搜索逃匿敌军花了一上午。”
神经大条的徐茂富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毫无修饰的粗俗话语,逗得毛委员哈哈大笑。
门里门外的团营长和党代表们大吃一惊,之前没人告诉他们教导师要打宁冈县城,早上起来看到教导师少了大半,还以为提前开往古城东面的新城镇驻扎,没想到转眼间就把宁冈县城给拿下来了,而且整个战斗仅用半个小时,这是何等的速度、何等的战斗力啊!
毛委员示意徐茂富坐下歇息,抽出信封里的两页报告和一份清单仔细阅读,五分钟后禁不住幽幽一叹,吩咐大家都过来坐下,把教导师的战况告诉大家:
“教导师在攻占龙市的战斗中,取得歼敌四百余人、俘虏六百七十七人、缴获长短枪七百九十支、英国造刘易斯机枪四挺和大量弹药的佳绩,此外尚有大批粮食物资的缴获正在统计之中,其中有战马和驮马一百四十余匹。”
“郑师长和李昭政委在通报中说,希望率领教导师开赴靠近永新的夏坪驻扎,请求我们接管龙市!”
“同志们,这是教导师全体将士送给我们的一份厚礼啊!”
饱受物资短缺之苦的军官们惊喜不已,纷纷要求立即率部赶赴龙市。
老成持重的何挺颖大声问道:“毛委员,郑师长有没有提到南面酃县的情况?”
毛委员捡起桌上的报告扬了扬:“不但提到了,而且非常详细……根据俘虏中的宁冈县官员交代,湘南各地频频发生革命暴动,宁冈县长和新上任的民党党部主任,两天前赶往酃县搬救兵去了,企图把开到酃县镇压暴动的湘军两个团请过来,对我们展开攻击,以保住宁冈县城。”
“可这个时候,焦头烂额的湘军连湘南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救援宁冈?”
“郑毅和李昭同志在通报中表示,他们的一团和师属一个连继续留在宁冈,对方圆二十公里进行勘察测绘,他们推断,至少两个月内,不会有任何民党军队顾得上天高皇帝远的宁冈,对我们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众人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激动,纷纷要求毛委员下命令开赴宁冈县城。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余洒度缓缓站起:“我有个疑问,教导师为什么不留在条件优越的宁冈县城,反而要开到距离永新县城不到百里的夏坪驻扎?”
“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夏坪是个和三湾差不多的偏僻村镇,南面就是绿林好汉王佐的老巢茨坪,如此偏僻如此荒凉的地方,怎么养得活教导师三千余众?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所有目光立即转到毛委员身上,毛委员心里对余洒度深感失望,脸上仍是一派轻松的笑容: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虽然郑毅同志没说原因,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盯上了夏坪北面的永新县城!”
“只要教导师驻扎夏坪,包括东面的泰和、吉安,东南面的万安、遂川,都将处于教导师俯瞰之下,郑毅同志这是走一步看三步啊!”
满堂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余洒度同样倒吸口冷气,好一会儿才讪讪而笑,老老实实回到座位上,闭紧嘴再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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