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满不知道刘默是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的,但是她目测,按着刘默现在的表情看,似乎是该看的和不该看见的,刘默全都看见了。
空气里,似乎凝结着一股子一触即的味道。
花月满看了看不远处的刘默,又看了看身旁的司慕冉,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可是……
该说些什么好呢?
就在花月满犹豫不决的时候,刘默动了,并且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阴沉着一张脸。
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啊……
花月满忽然就想起来,她初来乍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况,而事实证明了,当刘默的阴险碰触到司慕冉的温润时,最后受伤的那个人却是她。
这是怎多么痛的领悟……
花月满油然记得当初刘默那一巴掌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好在她皮糙肉厚啊,不然她现在的满口白牙肯定要落地一半。
在她心惊胆战的时候,刘默不知不觉已经站定在了她的面前,闻着这熟悉的气息,花月满脚下有点不稳。
她现在想的是,需不需要先传个太医过来。
刘默缓缓对着她伸出手,花月满能感觉到身旁的司慕冉已经散出了杀气,要是以往,花月满肯定会站在原地装死,任由刘默和司慕冉死去活来,或者是司慕冉和刘默你死我活,谁厉害谁本事。
但是现在,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是刘默的脑袋在生病,那么也就是说他应该不是司慕冉的对手。
身旁的司慕冉明明面颊染着笑意,但散出来的杀气却越来越重,千钧一之际,花月满猛地上前了一步,主动扑进了刘默的怀里。
刘默顺势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揽到了自己的身侧。
花月满笑的很是讨好:“你怎么出来了?”
刘默不曾开口,只是扫了一下还站在门口的司慕冉,揽着她朝着寝宫走了去。
花月满窝在刘默的怀里不敢也不想回头,其实她想如何和刘默秀恩爱能让司慕冉知难而退的话,也不外乎是一件好事。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就是想回头也不敢,因为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刘默身上的杀气并不比司慕冉的少多少。
刘默的占有欲一向很强势,这一点在文昭和的身上已经体验过了。
进了寝宫,宫女们似乎都现了刘默带进来的气息不对,纷纷跪了安退了出去。
刘默松开揽在花月满腰间上的手,一个人靠着软塌而坐,拿起矮几上的茶杯,修长的指尖轻捏把玩,不知道是杯子衬了他的手,还是他的手托显了那上好的白玉羊脂。
他看着花月满淡笑不语,蓦地垂眸浅酌,眉梢钩挂着的一缕邪魅醉人**。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姿态……
花月满整个人如遭雷击的愣怔在了原地,她迈出步子一步步朝着他靠近,待站定到了他的面前时,双唇微微颤抖着,却不出任何的声音。
刘默缓缓抬眼看着她,沉不见底的双眸清晰倒映着她的影子。
花月满愣了愣,颤抖着手指朝着他刀削一般的侧脸抚摸了去,当触碰到他那赛脂的肌肤时,又像是触电一般的收了回来。
“刘,刘默?”她鼓起勇气小声唤着,却现自己的声音早已抖如筛糠。
是重逢后的喜悦?还是刚刚撞见司慕冉和她的心虚?她不知道,她就觉得她哆嗦的控制不住。
刘默放下手中的茶杯,直直的看着她,声音低沉:“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是谁?”
“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人。”
“哗啦——!”有什么东西碎了。
花月满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心口,原来是才刚建立起来的希望,再次坍塌破碎了。
“他……是一个我认识,但你并不想我接触的人。”她叹了口气,再次伸手抚摸上了他的面颊,不想骗他,也完全没有必要骗他。
刘默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忽而伸出长臂将她卷在了怀里,让她平稳坐在自己的腿上,低头,嗅着她带着淡淡香味的丝,声音更低了:“离他远一点。”
“好。”花月满甚至是连犹豫都没有,闭着眼睛靠在了他的怀里。
院子外,仍旧站在原地的司慕冉,将屋子里的对话全然听进于耳,忽而收回自己的内力,转身朝着落英宫的方向慢步离开。
屋子里,刘默在司慕冉远去的同时,抱着怀里的花月满慢慢闭上了眼睛。
花月满却又在他闭上眼睛的同时睁开了眼睛,望着熟悉的寝宫,空洞的呆。
她不想骗刘默,可是最后她还是骗了他,她不知道如果刘默知道,她打算在他登基的同时,跟着司慕冉一起离开,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是会感谢她的为祈天捐躯?还是会怪罪她的半途而废?是会恨她?还是会念她?
花月满想,其实什么都无所谓,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在乎刘默会怎么想她,她现在唯一只愿,刘默能好好的走下去。
她愿。
他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妃……”福禄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暂时的和谐。
花月满忍着掐死他的冲动:“说。”
福禄不曾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小声道:“奴才只是来提醒一句,明儿个宴请的时候,太子爷作为祈天的储君,是要与皇后娘娘一起出席,并且和皇后娘娘坐在一起的。”
花月满登时就头疼了,不得不说,福禄的一席话对于她来说无疑不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霹的她外焦里嫩,体无完肤。
刘默要随着皇后老妖一起出席,并且坐在一起,也就是说从宴席到结束,刘默都要一个人去应付。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才说?”
“奴才也是才刚想起来。”
好吧……
说了总比不说强。
托福禄的提醒,从现在开始到整整的一个晚上,花月满就拉着刘默,不知疲惫的叮嘱他明儿的宴席应该做什么,说什么,巴拉巴拉巴拉……
遇见不懂的就沉默,遇见懂的也要沉默,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少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两个,反正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其实是教刘默如何在百十来号儿人的宴席上装哑巴。
刘默一直都在安静的听着,花月满其实并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但她却不敢有任何偷懒的恨不得一个字重复一千遍。
一夜,很快就过去,早晨的阳光仍旧辉耀而刺眼。
熬了一夜的花月满顶着一双的熊猫眼,头乱得跟鸟窝似的,再看看仍旧坐在自己对面,气定神闲的刘默,她莫名就悲哀了,人比人果然是比死人。
用早膳的时候,皇后就派着宫女来了:“太子妃,皇后娘娘请太子爷前去龙吟殿。”
还真是催命一样。
花月满放下手里的筷子,扫了一眼静静吃饭的刘默,声音蓦地就凌厉了起来:“没看见太子爷还在用膳么?”
小宫女似乎很是为难:“可是皇后娘娘……”
花月满完全不给面子:“等着。”
小宫女一哆嗦,不敢再开口。
花月满再次拿起了筷子,看似不紧不慢的吃着,实则这饭菜是个什么味道,她根本就没尝出来。
司慕冉说,皇后早就已经开始怀疑刘默的脑袋出了问题,而这个宴请就是最好的一个证明。
她左右不了宴请,也阻挡不了皇后要与刘默一起出席,但眼下她却能拖延住时间,虽然她不清楚就算现在拖延住了刘默和皇后单独相处的时间,等到了宴请,皇后会不会再出难题,但现在她却顾不得那么多。
能拖就拖吧……
一顿早饭,从太阳升起吃到了太阳落山,站在院子里的小宫女等得是望眼欲穿,两条腿站的都哆嗦了,却也不敢说话。
“太子妃……”福禄瞄了一眼渐渐西下的太阳,欲言又止。
花月满知道,再拖也只能这样了,放下手里的筷子,小声叮嘱:“你一定要时时刻刻的跟随在太子爷的身边。”
福禄颔:“是,奴才明白。”
刘默在福禄的陪伴下出了沐华宫,花月满刚想要抻个懒腰,就见一群的宫女冲了进来。
花月满愣住:“干嘛?”
“干嘛?”沈晟婻从宫女之中走了出来,瞄了一眼花月满脑袋上顶着的那个鸡窝,对着宫女们摆了摆手,“抬进去。”
抬……?
花月满再愣,却见那些宫女再次朝着她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架着她就进了里屋,从洗澡到更衣,再到盘打扮,足足的一个时辰才算完。
再次被宫女们簇拥出来的花月满,原本的鸟窝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间,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淡紫色的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忽视掉花月满那一副被折腾的快要拉稀的表情,沈晟婻满意的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挽住了她的手臂,一起朝着门外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走了去。
上了马车,花月满虚脱的靠在了软塌上,这个郁闷:“你丫疯了?就不能让我睡一会再折腾我?”
沈晟婻白了她一眼:“我知道昨儿个晚上你熬了一夜的叮嘱太子爷,知道你辛苦了,但是再辛苦,还是要打扮的,今儿个不单单是咱们祈天的所有官员和家眷都会到,还有五国的使者也都要看着。”
花月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那又如何?”
沈晟婻无奈:“我要是不来盯着你,我真怕你就顶着你那个鸟窝脑袋出门见人。”
花月满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见了就见了,反正刘默光鲜亮丽不丢人就可以了,我无所谓,笑话我的人本就不少,却不差今儿这三头五百的。”
沈晟婻又气又心疼,恨不得掐死她:“花月满,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你把刘默伺候的跟个人似的了,却把自己祸害的跟个挂车尾的烂泥巴似的,你确实是伟大,但没人会心疼你,只会明着暗着的看着你笑话,你给我像个人似的漂漂亮亮的,别人是人,你也是人!”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花月满,你这又是何苦?所有的心血都付出给刘默,所有的疼痛都自己背着,宁愿让所有人都骂着你,也要用你的卑微托显出刘默的光耀,你就是个傻缺你知道么?
可……
你能不心疼你自己,我却不能不心疼你。
不过这样的话太煽情,她说不出口。
抬眼,见对面的花月满已经睡着了,沈晟婻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怕她冷的身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心是累的,眼睛是酸的,明明困得要死不活,可闭着眼睛的花月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没有人愿意当挂车尾的烂泥巴,但她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不过还好,有人懂她,有人明白她。
其实……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