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汴梁!”
杨丰睁开眼惊喜地说道。
紧接着他从蔡河的观桥旁一堆覆盖着雪花的杂草中爬起来,就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活动一下冻得硬邦邦的身体,同时看着右前方漫天飞雪中的宣化门或者也叫陈州门。
在他右边是中太一宫。
再远一些的地方鳞次栉比的建筑中繁塔巍峨耸立。
在他左边积雪覆盖的蔡河向着水门延伸,积雪中可以看见一具死尸被冰冻在河面上,前方水门的铁栅栏上还挡着好几具同样被冻住的浮尸,由此可见他这具身体的原主难兄难弟大有人在。这也代表着此时的汴梁城正处于非正常状态,正常状态下开封府是不会允许这些有碍观瞻的东西存在于他们视线,好歹这也是一座有城管的繁华都市,就算有路倒的死尸也得天亮前赶紧扔出去埋了,省得哪个路过的官老爷大发雷霆,这严重影响了他们那清明上河图的盛世美颜。
“这是要打仗啊!”
杨丰背着手,那冻成青色的脸上露出饶有兴趣地笑容,看着宣化门上的官员和士兵说道。
北宋的汴梁只面对过一个敌人。
金兵。
但是金军第一次进攻还是第二次……
呃,是第二次。
“快,郭神仙来了!”
随着一连串亢奋的欢呼声,一大群闲人就像隐蔽在草丛里的兔子突然听到狼嚎般,一下子从各个角落蹿出来,在漫天飞雪中扑向前方街道,而此时在观桥上大批身穿奇装异服,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物品的男人,正簇拥着一顶敞篷的肩走过来,肩上一个白白胖胖的老人头戴芙蓉冠穿着鹤氅,手中拿着鹅毛扇颔首微笑,在街道两边人群的欢呼声中招摇而过。
杨丰突然间冲出去。
他那完全僵尸色的身体诡异地急速穿过人群,一下子到了街道上,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就像饿虎扑食般骤然跃起,猛然扑在那老头的肩上。
肩砰得一声落地。
那些轿夫和闲人一片惊叫,最近的奇装男子们瞠目结舌。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杨丰就像久旷的yuan女般,猛得扑倒那老头然后骑在他身上,包括那老头也同样表情拿着鹅毛扇,石化般看着自己腰上多出来的杨丰,然后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看见杨丰那恐怖的青色僵尸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紧接着脑袋一歪向着旁边倒下,就在同时那老头的身子一抖也昏死过去……
“仙,仙师?”
一个奇服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鼻息说道。
然后那白胖的脸上眼睛睁开了。
“把他拖开好好安葬!”
成功夺舍的杨丰淡然说道。
几个奇服男子立刻上前,把他之前的那具身体拖走,剩下的赶紧上前把郭神仙,呃,杨神仙扶起,然后重新坐上肩抬起,杨丰把手一伸,一名奇装男子赶紧把那掉在地上的鹅毛扇捡起来递上,杨丰接过鹅毛扇,和之前一样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在漫天飞雪中摇着诡异的鹅毛扇继续招摇过市,同时不时颔首向欢呼的闲人们致意。
“靖康之耻啊!”
他很欢乐地默念着。
好吧,这是一一二六年。
也就是大画家,大书法家兼五国城地窖主人的宋徽宗赵佶,火线辞职传位给他儿子的第一年,也是杨丰在还是岳云时候的结拜大哥继位的第一年,还有就是这对堪称皇帝之耻……
的确是皇帝之耻。
连金国灭亡时候的金国官员都这样评价。
“国之兴亡,何代无之,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
被孟珙俘虏的金国中书监张天纲说。
这对堪称皇帝之耻的奇葩父子去五国城的旅途已经开始倒计时。
原本历史上西历一一二七年一月九日金军攻破汴梁,而金军开始围城是在一一二六年十二月十日,完颜宗望或者说斡鲁补最先兵临汴梁,七天后完颜宗翰或者说粘罕率领的另一路金军赶到,这两路金军加起来超过十五万,名将几乎可以说悉数到达。而城内守军因为之前唐恪等奇葩遣散了勤王军,甚至阻止其他勤王军赶来,所以总兵力不足金军的一半,而且没有什么真正的将领指挥,至于第一次汴梁之战的救世主种师道已经被文官气死了,李纲被撵走了,城里算得上靠谱一些的只有带着自己两个儿子违令勤王的张叔夜,他实际上也是第二次汴梁之战中唯一算正常人的指挥官。
剩下其他那些基本上就是奇葩了。
此刻杨丰夺舍的就是这场战争中另一个奇葩。
他是郭靖,呃,错了,是京。
“郭神仙!”
就在杨丰恍如星宿老仙般,在一群弟子和闲人簇拥下,走到宣化门登城的马道前时候,一名官员匆忙带着几个将领跑下来毕恭毕敬地迎接。
“罢了!”
杨丰一挥鹅毛扇说道。
“仙师是要做法?”
那官员充满希冀地说。
“做法?这个得看天时地利人和,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若是如此轻易就能击退金狗,本仙又岂会容他们至此惊扰官家?破敌还需等到六甲神兵大成之日,本仙此来只是先看看鞑虏的情况如何!”
杨丰一本正经地说道。
“仙师请!”
那官员赶紧说道。
杨丰下了肩,摇了一下鹅毛扇随手扔给后面弟子,然后在那官员陪同下走上城墙,直接上了宣化门城楼的顶楼,站在这数十米高处,城外雪中的旷野一览无余,在这片仿佛绵延无尽的白色中,无数帐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成群的战马奔驰在雪中,虽然突如其来的严寒让城里每天冻死无数,但对那些来自松花江畔零下二三十度严寒中的士兵来说,这样的天气很显然只能带给他们快乐。
这可是真正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巅峰时期。
十年间他们横扫北方。
他们就像一群从侏罗纪蛮荒中跑出的暴龙般,凶悍地撞进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牧场,然后以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战绩摧毁了一切敌人。
护步答岗之战两万击败七十万。
西京大同一千金军在包围圈中直冲两万五千辽军保护下的天祚帝,后者吓得弃军而逃。
……
他们就这样所向无敌,带着来自蛮荒时代的杀戮与毁灭从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中一路向前,十年间扫荡东北华北西北关中一直兵临黄河,然后他们在黄河畔用一通战鼓击溃了折彦质的十二万大军。这个夸张的战例不是传说而是史实,佘赛花家族后代,北宋世代将门的折彦质和知枢密院事李回以十二万大军守黄河,然后未及战斗宋师尽溃。这是官面上的说法,而民间传闻据说主要是当时金军为了防止宋军晚上偷袭,故意半夜敲鼓给自己壮胆,结果却没想到把十二万宋军吓崩了,估计那一刻完颜宗翰也傻眼了。
“奇葩们的时代啊!”
杨丰站在宣化门城楼上,看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金军感慨道。
就像五胡是疯子的时代一样,靖康年的大宋朝就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奇葩们的时代了,第一次汴梁之战结束后,那些文官们第一件事不是感谢救了他们的种师道,而是合伙把这个大名鼎鼎老种经略相公给活活气死。不是继续让挽救这座城市的李纲继续保护它,也包括他们,而是借着一次出城偷袭战败罢了李纲的官,之所以偷袭失败据说还是城内文官给金军偷偷送信。然后这些奇葩们把两个顶梁柱一个撵走一个气死之后,紧接着又遣散了那些千里驰援的勤王精锐,而理由居然是养他们太费钱了!
这他玛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嫌养几万军队太费钱?
然后下令那些正在从各地赶来的勤王大军各回各家。
据说因为担心那些勤王军不肯听从这道明显过于诡异的命令,发出命令的那些文官还假传圣旨,他们就这样假传圣旨阻挡住那些从全国各地正赶来勤王的军队,然后把自己送上了去五国城的漫长旅途,也不知道他们在松花江畔的冰天雪地里一边当奴隶一边看着金兵骑自己妻女时候有没有点唏嘘感。
不得不说,如果不考虑靖康之耻那些悲惨的女人和遇难百姓,单纯从大画家父子和那些王公大臣来看,他们的悲惨命运完全是……
完全是大快人心!
当然,杨丰依旧得挽救这座城市。
不是为了大画家父子和那些奇葩的官员们,而是为了城里的一百多万甚至有可能接近两百万百姓,这段时间大批难民涌入,虽然也有城里的人逃走,但逃入的仍旧比逃出的多,而汴梁城在这之前已经达到鼎盛,人口超过一百四十万,那么此时城内肯定突破这个数字,看看河水中那些冰冻的死尸就知道,这座城里得有多少无依无靠的难民等死。
这些人是肯定要救的。
不过摆在他面前的也不是一项简单工作。
“可惜不能召唤流星雨了!”
杨丰不无忧伤地说。
的确,如果是以前,那这时候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场流星雨而已,但可惜现在小倩依旧在美国人的秘密监狱里,他也不可能和岳云时候一样拎着加特林机枪横扫金军了。而具装骑兵明显不可能解决问题,中国冷兵器时代具装骑兵的巅峰就在他对面呢,铁浮屠与拐子马的组合已经是极限,包括他自己在五胡时候也是跟着金军学,很显然这套方案拿不出手。
更何况城里连战马都没几匹,大宋朝的骑兵到大画家时候名存实亡,整个大宋官府掌握的战马是1800匹……
呃,真的,没少写一个零。
就是一千八百匹,而且一千四百匹在河北西路,河东路九匹,真不知道大宋最强边防军是如何打仗的,而开封府,京西南路,京东东路干脆就连一匹战马都没有,当然,这是官马场的统计数字,实际上那些达官显贵还有皇室手中肯定还有一些马匹的,但骑兵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
具装骑兵没得玩。
重甲步兵……
大宋就是重甲步兵,杨丰再重能重过七十斤步人甲,陌刀虽好也不比宋军战斧棹刀有实质性突破,神臂弓就更别说了,如果他有足够时间当然可以按照岳飞的方式训练一支军队抵抗金军,然而汴梁被攻破总共也就花了一个月时间,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一个月里挽救这座城市。
很显然以上都别扯了。
他开挂大杀四方也同样不可能。
虽然他可以舍弃这具星宿老仙般的身体,但汴梁城里明显也找不到冉闵级别的猛将可夺舍。
这座城市里只有八十万禁军。
至于八十万禁军……
好吧,他这具星宿老仙身体的原主就是八十万禁军之一,而且还是骑兵呢!而且还是骑兵军官呢!今年都快六十了的骑兵军官,一辈子估计没骑过马的骑兵军官,都已经沦为江湖骗子的骑兵军官。但哪怕他已经沦为江湖骗子,在身份上他依然是大宋八十万禁军中的一员,他是大宋正牌的中yang军,而同样这也就是所谓的大宋八十万禁军,这个国家理论上的真正国防军。
当然,八十万只是个传说。
大宋禁军的确曾有过八十万,但经过多次裁军到徽宗时候大概还有六十多万,但这是纸面数字,实际上经过肆无忌惮地吃空饷之后到底有多少那真得说鬼知道了!
至于水平……
黄河边一通战鼓崩了的就是。
很显然杨丰也不能指望这些军队能有他的大唐陌刀队水平,而且也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月里让他们由一通战鼓崩溃,变成岳家军的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所以八十万禁军也同样可以无视掉了。而原本能打的种师道所部西军被遣散,靠谱点的张叔夜所部其实也只不过是些杂牌,基本上可以说这汴梁城里是既无可战之兵也无可战之将,还有两个废物皇帝,外加一大堆只会扯后腿的衮衮诸公。
“玛的,这还真悲剧了。”
杨丰无语道。
(儿子感冒打吊瓶,上午儿子打吊瓶,下午老婆扎针灸,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