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哈哈大笑:“这个老牛,看起来像是个粗人莽夫,想不却是有勇有谋的人。”
卫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大家的欢呼声打断。等了半天,待到大家安静了些,道:“不过……”
岳云和众将禁不住问:“不过如何?”
卫回苦笑:“当初属下和牛伯远将军混入摩尼教时,带去了二十个人,都是牛伯远的亲信家丁,人人都是精锐勇士。牛将军说只要有这二十个勇士在,突然杀出,拿下钟相的伪行宫,取下妖寇的人头当不在话下。”
说着,他就摊开一张刚画的连云寨的防务图,指着钟相的皇宫,说:“里面大概有五十个护教队妖贼,原本不在话下。可是,就在先前,却起了变故。”
说着,他将牛皋的手下被钟子昂调走一事大概说了一遍。
最后才叹道:“如今,牛伯远将军乃是孤家寡人一个,已没个奈何,只得让属下缒绳而下,希望老营能派几十个精锐勇士顺着绳索爬上山去,也好有行事。否则,牛将军就算是天神下凡,一个人也打不赢那五十个护教队的妖人。”
说着,他就朝远方自己顺着绳索下来的那面山崖指了指。
王慎的声音响起:“此乃本战的关键,不知道谁愿意走这一趟?”
看到那座山崖,所有人都是吓了一大跳。
顺着绳索爬上去,开什么玩笑,那地方是人能上去的?
这座山崖很高,很平,在夜色白森森看起来甚是可怕。高度大约是后世十几层楼房的模样。
和湖南一带所有的山相同,这座山崖乃是石灰岩,崖壁上全是锋利如刀的石灰石,人手脚一不小心就会被划出一条大口子。而且,绳索也很容易被割断。一旦从上面摔下来,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得变成一滩肉泥。
严曰孟:“军使,此崖实在太峻险,我军士卒不善山地作战,如何上得去?”
其他将领也都默默点头。
王慎冷冷地笑起来,回头问卫回:“卫回,你是从上面下来的。某问你,等下你还能上去吗?”
卫回:“回军使的话,属下本是湖南人,以前翻山越岭惯了,再回去自然没任何问题,只是军中其他将军……”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慎打断他,道:“卫回能够下来,又能够上去,难道你们连他这个新人都比不了,难道我泗州军都是笨蛋?对了,这次来湖南,某只带了背嵬军过来。背嵬之士有进无退,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
这个时候,岳云热血上头,站了起来:“军使不用再使激将法,末将愿往。”
王慎淡淡道:“岳云,我拟派二十人上去。你可知道此事的要紧,上万袍泽弟兄可都看着你,将希望落到你们二十人身上,若有差池,这次湖南咱们可就白来了。”
岳云喝道:“军使不要瞧不起俺岳云,此战若是依堂堂正正的打法拿下连云寨,说不好又是另外一个蕲春,也不知道将来有多少弟兄要牺牲在这山下。末将今夜誓必上得山去,取下钟相狗头,若不成功,绝不回来见军使。”
“我不要你的牺牲,我只要连云寨,只要钟相的人头。”王慎神色更是冷淡:“你们背嵬皆上雄壮之士,不过,这攀山越岭的活儿未必就是你们能做的。”
说着,目光突然一亮炯炯地落到陈兰若身上。
他这道目光看过来,众人心中立即明白,王慎这是要点陈兰若的将。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背嵬军中都是壮汉。作为泗州军步兵的精锐,岳云的部下和他一样生得极为威猛,可谓是膘肥肉满,力大无穷,不如此,也不能驮着三十四斤的铁甲在战场上健步入飞,冲锋陷阵。
他们这么大块头要顺着绳索攀上几十米高的悬崖,确实是一件难事。所谓业术有专攻,不行就是不行。真若说起干这种活儿,杨再兴手下的盘王军瑶人最适合。另外,陈兰若手下的骑兵也勉强可以。
骑兵的身材都不甚高大,否则,战马也驮不动。而且,骑兵在马上呆的日子久了,平衡性也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
陈兰若这次随王慎来桃源,处于女子的矜持,一直都避免单独和他见面。可是,内心中却盼望着王慎寻来,说些贴心到处话儿,哄她一哄。如此,自己心气一平,自然就和他重归于好了。
可是,王慎那日总算过来,却说出那种令人伤心的话儿。陈兰若又是气恼,又是伤感。
此刻,见王慎期盼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陈兰若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喊:贼汉子可算是想到我了,在关键时刻他要用我,这说明他心中还是有我陈兰若的,觉得我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她一咬牙,站起来,竭力稳住自己的起伏的心绪:“军使,陈兰若愿往。”
王慎:“好,陈将军选二十个得用的士卒去,严曰孟。”
“属下在。”
王慎:“准备干净的背窝、热水和酒食,让敢死士好好休息,明日卯时上山。他们还需要什么,尽管说,一并应了。拿下钟相人头,每人赏钱一缗。”
“是。”
王慎:“祖从容。”
祖从容:“属下在。”
“你部到时候都给老子起床,待到山上火起,立即对敌城墙发起进攻。”
“是。”
“岳云、陆源、刘克己、付有年、袁时恭。”
“在。”
“你们背嵬军主力也准备好了,一旦破城,主力尽出,强攻山上皇宫。”
“是!”
“其他人。”
所有人都站起来。
王慎:“你等随我坐镇中军,随时准备支援前线。”
说到这里,他冷冷道:“此战各位多多用心,各处山口道路都给我封锁了。摩尼妖教的大人物都在这连云寨中,休要走了一人。战后,所有的俘虏都要一一甄别。若是被裹胁而来的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否则,一个不留。”
他的面色变得阴森,听得人心中一寒。
山上有摩尼教徒万余人,一旦破城,兵火滔天,谁又有功夫去逐一甄别所俘获的敌人是什么身份,到时候自然是一刀杀了干净。
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作为一个现代人,没有人比王慎更清楚邪教的可怕。这些人都是被洗过脑的,根本就别想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们的世界观,而且,泗州军也没有那么多资源。既然不能改造灵魂,那么,就**消灭吧?
摩尼教和李成在洞庭湖区反复拉锯,将整个湖区祸害在无人区,为恶极大,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君子以直报缘,若一味仁恕,那就是对死在邪教徒刀枪下的普通百姓的不公平。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岳云大叫一声:“不公平!”
这一声叫充满了愤怒,众人心中凛然。
王慎:“怎么了?”
岳云气得眼睛冒火:“军使,偷袭钟相皇宫何等要紧,我军上万人马可都指望这上山的二十个勇士,自然是要挑最贴心最值得信任的勇士。这妇人算是什么,李成的义女,她和咱们怎么可能一条心?如此要紧的事儿,非岳云不可。”
他的手指就狠狠指着陈兰若,目光中全是凶狠。
王慎皱起了眉头:“陈将军,你可愿意去?”
“自然要去的。”陈兰若并不未必,目光迎了过去,和岳云对视,喝道:“岳云将军,那日你不是说我骑兵军这一两年就没有在战场上和敌人正经打过一仗,只知道躲在你们屁股后面安享太平日子,今后见了别人,就别说自己是河北豪杰吗?”
“你辱我陈兰若不要紧,却不能辱我骑兵军的袍泽弟兄,这一战,我要叫你看看什么是河北汉子,燕赵豪杰。”
“对,俺们要让姓岳的看看咱们骑兵军不是孬种。是英雄,是狗熊,战场上见。”听到陈兰若的话,几个骑兵军的将领都热血沸腾起来,齐齐大声吼叫。
岳云怒道:“你们鬼号什么,声音大有用吗?反正你们都他娘是外人,老子信你们不过,这一条够了吧?俺们可不想将这一战的胜负和军队的前途寄托到你们这些外人的身上。”
这话说得难听,陈兰若平静地看着王慎;“王军使,这一战我是必须上的,咱们骑兵军,咱们东京留守司的男儿受不了这个气,你是真的不信任我,拿我当外人吗?”
还没等王慎回答,岳云不耐烦地喝道:“这不是废话吗,你是王军使什么人,你是我们什么人?”泗州军闻战则喜,每战各军必奋勇争先。若争不下打头阵的任务,眼睁睁看着别人立功受赏,手下也不知道会把带兵将官埋怨成什么样子。长此以往,统制官威信不存,这部队也没办法带了。所以,为了夺得这一任务,岳云的话自然是有多难听就多难听。
陈兰若听到岳云喝问,想起自己和王慎之间的诸多误会,神色不禁黯然。
见到主将吃亏,骑兵军中的一个将领忍无可忍,骂道:“姓岳的你欺人太甚,没错,咱们是李天王麾下,陈将军也是天王的义女。可是,我们骑兵军自来都只认陈将军为主,在李天王那里也不过是寻一口饭吃罢了。若非陈将军是个女子,部队早拉出去单干了。你问陈将军是王军使什么人,她……”
陈兰若急喝:“你住口!”
“将军,你让属下把话说完,老子受不了这个气。”那人却是不依,叫道:“陈将军将来可是要嫁给军使的,她连孩儿都替军使生下了,这关系足够了吧?”
“什么!”王慎忍不住叫出声来。
陈兰若的眼圈一红,随即又恢复正常:“王军使,我可以上山了吧?”
王慎点点头:“可以,记住了,我要胜利。”
“可恶!”岳云也红了眼睛,捏紧了拳头:“我也要去,直娘贼!”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陈兰若竟然为王军使生了一个孩子,这这这……
所以人都安静下来,都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在多看王慎、陈兰若和岳云一眼。
严曰孟心中也是大骇,他当初建议王慎用男女之情招纳陈兰若的骑兵军,按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如果加以利用,未必不能将陈兰若拉过来。可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孩子,问题就复杂了。
只要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陈兰若在泗州军中的地位自然不同。她手握骑兵军,而安夫人在军中威信极高,岳云又是泗州军第一悍将。未来,问题就麻烦了。
王慎却是一脸的平静,好象并不为此事而芥怀,想了想:“可以,兵贵精不贵多。这次送上去的二十人都应该是军中一等一的勇士。岳云你武艺不错,某答应你!”陈兰若是个骑将,马上功夫了得。但步战如何,王慎却不塌实。而岳云这一年来经过战火锤练,下马步战不说天下无双,却已经是一只脚跨入武道宗师门槛的人。只需再过得十来年,定然威震华夏。有他上山突袭钟相皇宫,此战又多了几分把握。
岳云面色好看了些:“多谢军使。”
王慎:“都回去睡觉,养好力气准备杀敌。”
他树起一根手指:“一天,一天之内,我们彻底解决湖南摩尼匪患。”
……
等到大伙散去,严曰孟拖住一个相熟的骑兵军都头,悄悄问:“高将军且留步,也不知道陈将军和军使所生的孩儿是怎么回事……哎,毕竟是军使的骨血,说不好是咱们未来的小主公,不能不问问。”
在听那个高将军说了宝宝的事情之后,严曰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喃喃道:“还好是个女孩儿,如此事情就简单了。若是个男孩,又是长子,将来各小主公争位,咱们这些做下属的,一个不小心就得把自己陪进去啊……我得去禀告军使,他和安娘成亲生子之事不能再拖,否则人心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