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草原,其实已经十分寒冷。三寸人间 </p>
雪还没有下,风干冷干冷的。</p>
这里一马平川,没有山的阻挡,狂风肆虐,彻骨生寒。</p>
夜风之下,似乎一切的生物都敛去了生机,直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阳升起。</p>
但是是在这样的寒风肆虐之下,漆黑的苍穹之下,却有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正在夜色飞快地前进。</p>
有了内奸做向导,李鱼的军队行进起来,简直起白日也不遑多让。</p>
远远的,出现了一个部落,漆黑的夜色,那里只有隐隐的几处灯火。</p>
这是一个大部落!</p>
草原牧人的生活其实很艰苦,再加天气寒冷,一到了晚,他们很早会睡下,也不需要耗费脂油来点灯,所以算部落一般的富人家庭,晚家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大贵族家才会彻夜点着酥油灯。</p>
而这里竟有七八处灯火,足见这个部落之大。</p>
这是永丹的二弟叶桑的部落。</p>
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叶桑,身裹着厚厚地吐蕃长袍,盘腿坐在粗毛的毡毯,正在蹙眉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p>
虽然有了整事大相董脱的支持,但是两族因为争地盘,一向有宿怨。因此这种勾结,其实很不得人心。叶桑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眼下必须得借助外力。真以为他肯臣服于董脱?</p>
等他统一了永丹部,羽翼丰满,元气恢复,他一定会摆脱董脱。可是这种打算,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既便是对他那些不满的部下,天知道其有没有谁是董脱的内奸。</p>
除了内部人心不稳,他还担心大哥的两个儿子,他们已经去了都城,虽说整事大相董脱已经答应,由他来处理。可万一这两个侄子的一个,真能得到小整事的官职,虽说这草原是以实力说话,可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是个麻烦。</p>
还有大夫人……</p>
他总觉得大嫂似乎还有倚仗,却不明白她的依仗从何而来。不然的话,我与二嫂结盟?想到二嫂,叶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女人自有一个部落,实力也算不弱,而且才三十出头,论长相,也还过得去,不如我把她娶了,有了她的势力,当能压大嫂一头……</p>
叶桑抚着胡须,阴沉沉地想着,唇边渐渐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p>
忽然,夜色似有什么隐隐的震动声传来,叶桑坐在厚厚的粗毡毯,身又穿了厚厚的皮袍,感觉不是很明显。</p>
不过,在他身旁有一个小小的泥砌的灶台,架锅里的水正烧得咕咚咚的,一旁灶台沿放着个喝茶的大碗,碗的水此时也在荡漾着,叶桑的目光不由得定在了那碗的水,目光渐显锐利。</p>
此时,毡包的厚厚的帘子突然一把被人掀开,一股干冷的寒风裹着一个粗壮魁梧的汉子卷了进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东北方向不到十里地外,有大批人马正在挺进,约摸至少三千人!”</p>
叶桑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吼道:“快!全军迎敌!”</p>
不用判断了,这深更半夜的,大批人马赶到,必然是敌非友。</p>
正常情形下,绝然没有这么多的人马夜行,算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真的有,也必须得派轻骑在前方沿途打点,敢这么行军的,绝对是敌人。纵然不是,杀了也白杀,那是对方犯了草原生存的规矩。</p>
“是!”</p>
那侍卫答应一声,转身……一头仆倒在地。</p>
叶桑目芒一缩,地一个翻滚,扑到榻边,伸手去抓床头的佩刀。</p>
“喀~嘣~”</p>
一枝机括发出的弩箭,穿透了他的皮袍,从后心准确地扎进了他的心脏。</p>
袍外只露矢尾,血自袍下流淌,外边不见半点血迹。</p>
叶桑惊愕地张大了眼睛,缓缓躺倒在地,待他躺下,才有殷红的血,顺着箭尾缓缓凝聚,如同血泪,于焉落下。</p>
于此同时,几处还亮着灯的帐幕,像夜色的萤火虫,无拉风、无引人注目地迎来了几个死神。</p>
李鱼可是拥有现代意识的人,如何不明白特种兵做战的好处。他手下三教九流,集各种犯罪份子之大成,其即便是鸡鸣狗盗之辈,能在残酷的训练活下来,也是矫而不群者。</p>
铁无环在这些人单独搜罗了其具备特殊才能的一大批人,专门训练,直属李鱼。李鱼这是采用了“东篱下”常剑南和座下四梁八柱的作法,拥有了一支完全隶属于他个人的武装。</p>
这些人潜入、刺杀的手段高明,正是在战争将自已一方的损失减小到最小的利刃,今日是他们的首战,看起来颇见成效。</p>
如果将来被敌人们知道了李家军作战的这一特点,大肆加强保卫的情况下,他们的刺杀作用才可能变小,但那时他们完全可以刺杀次要目标、主要军官为目的,还可以放火、破坏、滞敌、扰乱敌人军心……</p>
李鱼从一开始是把他们当特种兵练的,在这一点,可与常剑南等人所养的死卫不同。</p>
这些特种兵杀完了人,用帐取暖的炉火引燃了帐篷,刹那功夫,一枝枝巨大的“火把”燃烧了起来,简直飞机起降的指示灯还要耀眼。</p>
群龙无首,一盘散沙!</p>
当数里地外蹄声如雷鸣的时候,熟睡的牧民们才从睡梦醒来,奔袭的骑兵已经不必掩饰行藏了,但他们也没有点燃火把,因为先行潜入的特种兵正用火箭袭击一顶顶毡帐,一顶顶点燃的毡帐变成了一盏盏巨大的灯笼。</p>
于是,一骑骑从夜色冲出的战马,像从地狱里破空而来的魔神,直接趟了进来,一口口雪亮的马刀凶悍地挥舞着。</p>
但是,杀戮与收割并没有持续太久,当率先反抗的一些部落人被迅速解决之后,同一句吐蕃语由骑着马在毡帐群不停游走的骑兵们呼喊了出来:“弃械不杀!弃械不杀!弃械不杀!”</p>
在陇右,最宝贵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本地广人稀,要那么多地却没有人,拿来当花园赏风景么?但凡有点远见的,都不会滥杀!永丹部落侵掠基县时,也常常掳掠人口。</p>
听到这句呼喊后,许多人扔下了兵器。他们知道,一旦被俘,会成为其他部落的农奴,但是……明明反抗也是死,做农奴总丢了命好,所以一番权衡之下,还是选择投降为宜。</p>
当他们发现带队前来的居然是他们的族群头领永丹时,更放了心。背叛大老爷是叶桑老爷的决定,他们身为族人,没有反抗的余地。既然是永丹大老爷回来了,或许他们依旧可以在永丹老爷座下为民,这更叫人放心了。</p>
于是,一捆捆的刀枪弓矢都被收走了,连菜刀都没留下一把。但这些,永丹族人并不在意,现在形势未稳,永丹老爷肯定要这么做。永丹也没有发现,因为他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安抚了人心之后,被十分热衷帮他平定部落的李鱼喊着继续去趟下一个部落了。</p>
所以,当天亮之后,整整一个大部落手无寸铁,也无马匹的男女老幼,在只有不到两百人但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骑兵部队的押护下,赶着他们的牛羊,推着满载青稞的小车,被迫踏前往折梅城的道路时,永丹老爷依旧一无所知。</p>
……</p>
大帐,横笛、扬琴、铜铃、羯鼓等伴奏,两个年轻、俏皮的吐蕃女子甩着长袖,用轻快婀娜的舞姿踢踏出变化多端的节奏,表达着或狂野或热烈或哀怨或缠绵的意间。</p>
整事大相董脱,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p>
作为一个世代相传的老贵族,董脱脑满肠肥,身材虽然高大,却实在谈不健硕。然而若论享受,他的排场却是十足。</p>
今晚,大军陈兵永丹部落边境,他亲自督战,却仍在帐歌舞享乐。</p>
红漆包银的木碗盛着清澈的青稞酒,盘子里摆着以酥油茶或青稞酒搅拌捏成的糌粑,更大的盘子里放着大块的手抓羊肉,用随身的小刀切割,用抓着,便汁水淋漓地大嚼,快意的很。</p>
“哼!李鱼,狡诈!什么谁先攻击永丹的老巢,便听谁的。他这分明是激我先出兵!”</p>
“老爷英明!”旁边马有几员大将恭维。</p>
董脱得意洋洋:“这个人初来基县,能有多大的底蕴?他敢千里奔袭,入敌腹深?他不敢!所以他才以诱饵想引我出兵,他好乱取胜!老夫才不会他的大当!”</p>
这位整事大相虽然不习武功,但汉倒是学得贼溜,出口成章。</p>
众大将自然更是马屁不断,其一人道:“大相说的是,咱们等着,他李鱼捱不住,只能出兵,到时候他吸引了永丹部落的主力,咱们再趁虚而入,哈哈哈……”</p>
众人说得开心,大笑举起碗来,刚要痛饮。</p>
帐热舞的两个少女突然被人撞开来,一个穿半身皮甲的武士急匆匆地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整事大相,大……大事不好!李鱼……出兵了,先灭了叶桑部,再以永丹说降二夫人部,大夫人和李鱼的兵马配合,提着叶桑的人头,把叶桑用以围困大夫人的主力部队反困住了。”</p>
“什么?”</p>
董脱手一软,一碗青稞酒全洒在了好的手抓羊肉,他也顾不得胡须的肉汁了,扶着矮几一下子站了起来,咆哮道:“出兵!马出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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