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时分,魏平县外战马嘶鸣,一支队伍不断汇聚。
受洛跋走了,他父亲的一番言语让他知道,他阿父是在为他考虑后路,不管是秦无殇的是真是假,他们都要去看一看。
与此同时,狄那城内。
看着气息平缓的全旭,刘盛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可以不再为全旭的安危担忧了,但他却要为接下的事担忧。
拓跋焘,他的安危。
出了府来,左右护卫挎刀在侧,刘盛一路前行,不多久,便来至城墙之上。
单手背后,眺望远方,
一夜过去了,那烈炎炎下的白道中溪水犹自泛红,而城外战场也并无将士前去打扫。
那伏尸满地的地界,因是秋季,虽然还没有臭味传来,却也是秋蝇飞舞,血液也已渗入地下,将大地变成了褐色。
良久。
“遣侯人去寻贺儿军主!”
城头上的刘盛面无表,背对众人抬起竖着食指的右手,目光略过褐色战场,看向那白道城。
“是,郎主!”
左侧,一位斜跨胡刀的将士上前一步,扶着刀柄的右手伸出,对刘盛抱拳作辑,在此动作下,露出了他手腕处的刺青。
刘盛无言,将右手收回,背在后。
那将士抬望一眼,遂即,将头低下,连退三步之后,转而去。
将士走后,城头上再无一丝言语之声,唯有那旌旗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许久,刘盛轻出一口气,侧望战场,心中有些凄凉,他本以为那后来改名为陆俟的龙骧将军会派援兵过来,可他等到了现在还是一人不见,即便是秦无殇也没有派候人来。
转过来,刘盛对右侧的一个护卫道:“遣侯人前去朔方,看看无殇如何了!”
“是,郎主!”护卫抱拳应命,疾步离去。
“击鼓,聚将!”
刘盛冷言一声,大步迈去,心道:“此战,有死无生,不来便不来吧,少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我刘盛一人,照样可以牵制柔然!”
“是,郎主!”
众护卫抱拳应是,紧随其后,却有二人跑前去传达将令去了。
不多时。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狄那城外,响起阵阵鼓声,无数百姓出门望来,一个个行色匆匆的甲士行走在街道上,手中的马槊、上的铠甲,不断传来金器交响。
“哎,定是将军要攻打柔然了,也不知,如此好兵家,还能回来几人?哎!!”
街道旁,一位老人叹息。
先前,刘盛在府衙外让他们滴血入碗,却也给他们吃了一顿好的,而且,这些将士入烈那,那简直是与民秋毫无犯,可以,这是他们见过最好的一支部队。
“阿翁叹气为何?这些兵家不就是为了打仗的吗?”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其下传来。
却是其旁还有一位扎着冲辫的儿,这儿年约七八岁,一皂衣却呈现出灰白之色,可见,这件衣服,洗了很多次,也脏了很多次。
“阿奴啊,虽兵家都是为了打仗,可这支兵家不同啊!”
“嗯?”儿歪着脑袋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同啊?都是甲胄在。”
“呵呵,阿奴啊,你可要知道,往前,不论那位将军来此,都会征粮于我等黎民,可这将军不同。”
揉了揉儿的脑袋:“这将军呐,他不但未曾征粮,反而在前与我等吃食,且其下兵家军纪严明,与民无犯,比之前人,这便是好军家。
有此军家在,我等的子也会好过些,可若此军家离去,哎,我等的子,又将难熬了!”
旁边一位壮士听闻此言,转过头来,对老人言道:
“阿翁所言极是,某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军纪严明的军家,哎,可惜,柔然大举来犯,这军家的部下损失惨重,竟是将女郎拉上了战场,呵,老若不帮此军家,那将是何等的不公?”
“壮士言之有理,可我等又能如何呐?”旁边一人摇头问言。
“从军!”
“杀敌!”
旁边突然冒出一人,这人年约三十来许,留着精干的短胡,一汉服打扮得体,虽头上戴着武樱,却有一股儒雅的气质伴随其。
“从军杀敌?呵,你不知大魏军队无有汉人吗?而且,你这年岁......”
着,将那人上下打量一番:“怕不是已过而立之年了吧?”
“哼,而立之年又当如何?廉颇虽老,尚能饭,我王慧龙区区而立之年,还比不得廉颇使君?至于大魏军中无汉人,呵呵,你若敢来,随我便是,军中定有你一席之地!”
那头戴武樱之人有些气愤,不与年老的廉颇去相比,并自报家门,而从其口出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刘盛曾经遣人去请的王慧龙。
话这王慧龙来此,也是和刘盛有关。
几前,这王慧龙正宅在家里,突然一个侯人冒昧来访,来探望他这许久不曾见客的古代宅男,这让他有些疑惑,而那侯人之后的一番话,却也让他心中掀起了滔巨浪。
在拓跋焘才出‘南人不宜委任师旅之职’的时候,这朔州督护将军竟然还想请他出山?
这是嫌命不够长了?
还是觉得他脖子有些硬了?
而且吧,这独孤将军还是一个都能当他儿子的胡人,这更是让他有些瞧不起了,可他也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呐?
他好奇这独孤盛到底是何方圣神,竟然敢‘顶风作案’?
于是,他就升起了一个想法,想要私下里看看这独孤盛,想到便做,他也就来了。
可在这里一番走访下来,好像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了解这位新任的督护将军,就在他对刘盛失望,准备返程的时候,那威武公主来了。
这让时时念叨着南下复仇的他看到了希望,一个,在北魏当职的希望。
可这公主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于是,他就想找个机会接近公主,可这一来二去的,他也没等到机会。
昨,他见公主与刘盛走得很近,听着方才的阿翁之言,他觉得,这刘盛,好像,还真的和其他胡人不同,他也就想以刘盛作为突破口。
和这些吃瓜群众又言之片刻,王慧龙也就朝着聚鼓响起的地方走去,豪不理会后之饶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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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无城外,某一座寂静的山丘上突然传来几道声响,随着声音逐渐变大,蓦然间,一个头戴铁面,着甲胄的人从突然出现在平地。
细看之下,那人却是从一个洞爬出来的,洞内,还不断有人拿着包裹爬出。
不多时,洞内再无人出现。
前方一魁梧之人,对众人冷声言道:“我辈之人,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尔等绝不可粗心大意,此次,三位丈夫葬于此,便是对尔等的警示。”
“啪~”
众人无声,双手抱拳,铁面之下,个个面色坚毅。
这一行人,正是二刀子陈白的盗墓队伍。
二刀子见众人如此,也就不再训斥,朝众人冷视一眼,道:“梳洗一番,遣信人去告知六叔,让其前来取货!”
“啪~”
众人再次抱拳,遂即,便将大包包的东西抗在上,那打出的盗洞也没去理会,径直朝一条河流走去。
缓行不久,前方奔来一骑。
锵~
闻之马蹄,二刀子将马刀抽出,双目露出凶光,狠狠盯着前方奔来的骑兵。
余众见状,也无二话,心的将包裹放置地上,随后,便将马刀抽出,聚拢在陈白的边,他们盗墓数次,遇到过黑吃黑的。
哒哒哒~
骑兵近前,这是一位梳着汉族发髻的男儿,其穿着便于骑马的裤褶。
看着前方一群头戴铁面的人,他好似没看到那出鞘的刀剑,因为他们,就是他要找的人。
直至前,翻下马,对陈白等人拱手作辑,并开口急道:“阿兄安好,诸位丈夫安好!”
礼毕,不待陈白言话,便又道:“阿兄,就在前,我部商队回返平城之际,途径城池皆道柔然大举南下朔州,更是攻陷故都盛乐,六叔生怕郎主有事,特遣我来此让阿兄率众前往朔州以供郎主驱使!”
面具下的二刀子子一颤,对于眼前之人,他认识,这正是六位信人之一,前将一步,对其问道:“六叔何在?”
陈白并没有慌乱,他知道,既然柔然已经攻破故都,那云中也一定失陷了,他郎主若是要有命之危也不在这一时,可他却需要这一时来集结众人。
“六叔已率五百丈夫前来善无,想来,夜内便至!”
“夜内便至?”面具下的陈白眉头深皱。
“好,儿郎们,将此物就地埋藏,等事后再取,尔等先随我返回善无,静待六叔!”
“啪~”
众人无舌,唯有抱拳回应!
――――――――――――――――
狄那城,刘盛为防柔然探子在西门外聚兵。
此时,西门外,一千五百余人甲槊林立。
前方,数驾鼓车传出阵阵鼓声,
其中,有一辆高大的露车,刘盛正站在露车上看着聚集起来的将士,他眼中有些萧条。
此前,那万饶场面犹自历历在目,可现今,将士十不存一,唯有一千五百余人,其中,还有着五百女郎。
“哎!”
轻叹一声,刘盛大手一举,示意鼓手停下战鼓!
瞬间,鼓停,阵中的喧嚣也为之一静,他们知道,刘盛要讲话了。
“将士们,数以来,柔然大举进犯我朔州之地,杀我子民无数,昨,我大魏援军来此杀敌,才破我狄那之危,现今,我大魏援军被柔然围困与白道城下,尔等当如何?”
“战!”
“战!”
“战!”
众将举槊怒喝,刘盛伸手止停,大喝一声:“长孙奇!”
长孙奇上前一步,扶道:“军下在!”
“以乙丑幢为基,重建一幢之人,赐名,敢死营!”
“是,将军!”长孙奇怒喝一声,抬步回阵!
“李鹏程!”
“军下在!”李鹏程拱手出阵!
“重组飞烟军,置为一营,赐名,铁血长城,现令尔等,速备五里雾!”
“是,将军!”李鹏程拱手作辑,缓退阵郑
“孟虎!”
“阿奴在!”孟虎一甩狼牙槊,策马上前。
“率玄甲军,随时准备渡河,再与我一匹上好之马!”刘盛冷声言喝。
“是,郎主!”孟虎手持狼牙槊,在马背上拱手作辑,随后,策马回阵。
刘盛环视一周,大声怒喝:“众将听令!”
“啪~”
众将士前将一步,施礼怒喝:“请将军酋帅令下!”
“初夜之前,各营务必完善,夜内,众将东门聚集,夜袭大檀。”
刘盛面色严峻,对众人喝道:“敢死营当为先锋,玄甲军随后冲杀,铁血长城,则为我等布好后路,李鹏程,五里雾,我初夜便要见到!”
“是,将军!”众将怒喝!
“若不成,斩吾头!”李鹏程怒喝!
刘盛大手一挥,面色通红,铿锵言道:“此次,我等不搭栈道,唯有视死如归,背水一战,尔等,定要在东岸扎下营寨,以牵制柔然兵力,绝不可让我大魏援兵全军覆没。”
举手怒喝:“不救援兵,誓不回返!”
“不救援兵,誓不回返!”
“不救援兵,誓不回返!”
“不救援兵,誓不回返!”
众将士举槊怒吼,哪怕他们只有一千五百余人,可这一千五百人站在野外,却也占据了大片之地,入目的,都是人,也便激起了他们的战心。
而且,他们也知道,狄那之所以没被柔然人攻破,是全靠魏国援兵之因,若魏国援兵一败,这狄那也必将被柔然攻下,五原,也将不保。
为此,他们不得不战,只要一旦开战,哪怕刘盛不,他们也会这么做的,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家人能活得像个人。
远处,拓跋清怜看着正在鼓舞三军的刘盛,眼中露出些许哀愁,柔然人兵马之多,远非这一千五百人能力敌的,她很担心刘盛的安危。
片刻,见刘盛下得露车朝城内走来,她缓步向前,与其会面。
“朔州伯,你,你如此做,不怕一去不回?”拓跋清怜停步问道。
刘盛轻笑一声,不曾停步,犹自向前,而拓跋清怜见状,也转跟随。
“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吧,谁让那主帅......”
侧头望向拓跋清怜,苦笑道:“谁让那主帅,是你皇兄呐?我不去救,又有谁人去救呐?”
“什么?我皇兄?”拓跋清怜脚步一顿,嘴微张,面露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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