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宅子自从主人杨玄琰去世之后,就鲜有人前来拜访,在杨玉环被封为寿王妃的时候,这里曾热闹过一段时间,但这仅仅是昙花一现,随着杨玉环被打入道观,杨家宅子变得更加冷清,除了讨债的恶霸前来要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前来拜访。+◆,
为此,鱼朝恩这一趟前来,虽然只带了十几名随从,但在小小的蜀中山村,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很多好奇的村中百姓,都躲在墙角和树后,偷偷的看向杨家宅子,也有一些胆大的,径直走向杨家宅子的门口,看着这些来自京城的陌生人。
乡下人大部分都没有多少见识,但也有不少出过远门的人,他们了解外面的世界,能够认出羽林军和宦官的装束,而这些有见识之人,立马就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同村的人,以显示自己的见多识广。
这样一来,整个村落的所有百姓,几乎都知道京城的羽林军和宦官前来拜访杨家了,而这些村民都知道,多年前,杨家的四女儿杨玉环曾嫁给当今寿王,为此,杨家曾热闹了一段时间,并惹得全村人羡慕嫉妒恨,遗憾自己没生个好女儿。
而这一次京城的宦官突然前来拜访杨家,而且对杨家老夫人非常恭敬,这种异常的情况,众村民只能往一个方向猜,那就是曾被打入道观的寿王妃杨玉环,很有可能又被放出来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们所看到的现象。
如此,杨家四女儿杨玉环再次得势的谣言,立马就在全村传开了,当然,也传入了那名逼债的债主的耳中。
这个消息对于全村的百姓来说,并不算什么坏消息,但对于催逼杨家老夫人的债主来说,就是噩梦般的消息了。
自从杨玉环被打入道观,他就判断杨家彻底失势,为此,才敢翻脸逼债,以夺取杨家的宅子和土地,为自己谋取些许利益。
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杨玉环居然能重新得势,这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家中来回的踱着步子,并借题发挥,谩骂几名下人。
几名下人是奉了主人的命令前去逼债,如今出事了,却要挨主人的骂,这让他们的心里非常的不舒服,但也只能认了,谁让他们是下人呢。
权衡再三,这名杨家的寨主,决定弃车保帅,将所有责任全部推给下人,毕竟,每次逼债都是下人出面,他一次都没露过面,就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但面子上也还能说得过去。
接下来杨家发生的一幕,让全村的百姓都有了谈资,债主领着几名下人,前去杨家请罪,并假惺惺的表示,自己从未要求杨家老夫人还债,是几名下人赌钱赌输了,自己自作主张前来逼债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并当着全村围观百姓的面,明确表示所有债务早就一笔勾销了。
而为了表达自己管教下人不严的歉意,寨主当即拿出一大笔钱财,要为杨家扩张新的宅子,并赔偿杨铦被打伤的医药费,同时,还将几名下人交给杨家,让杨家随便处置。
只要不要傻子,都能看出债主是个假惺惺的人,但谁也不好当面挑破,就连杨家老夫人也不好挑破。
在李安的暗示下,杨家老夫人接受了债主的道歉,并收下全部钱财,但却并未处置那几名曾经嚣张的下人,而是让他们跟着主人回去。
杨家老夫人,原本已经被逼的无家可归,但在遇到李安之后,却突然时来运转,先是讨债的下人被李安轰走,紧接着鱼朝恩等人突然前来,并带来当今天子的问候,从而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这一切并非李安的功劳,但杨家老夫人却非常欣赏李安,因为李安是在鱼朝恩到来之前帮助他的人,而这足以体现李安的品质。
“阿婆,您先歇着,我们还有皇命在身,就不过多打扰了。”
李安抱拳行礼,准备告辞。
“老夫人,好好保重身体,富贵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鱼朝恩满脸堆笑,态度比李安恭敬数倍。
“既然有皇命在身,老婆子就不留你们了,杨铦,帮婶娘送送他们。”
老夫人一脸的慈祥。
李安和鱼朝恩也不客气,带着十几名随从离开杨家老宅。
杨玉柔担心家中的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离开,并继续与李安共乘一匹战马。
坐在李安背后的杨玉柔,紧紧抱着李安,这让并排而行的鱼朝恩频频侧目,并狐疑的猜测李安与杨玉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校尉,你老实告诉我,我妹妹是不是被皇帝看上了?”
杨玉柔抱紧李安的后背,将嘴唇贴在李安的右耳旁。
李安身体微微一怔:“玉柔娘子,宫里的事情,我真的不是太清楚。”
杨玉柔又将目光转向鱼朝恩,吓得鱼朝恩赶紧岔开话题,以避免谈论这个敏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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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校尉,你们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吗?”
杨玉柔火辣辣的眼神,痴痴的看向李安。
李安轻轻点头:“玉柔娘子,鱼给使带来陛下的旨意,让我顺路护送南诏使团前往京城,而如今,南诏使团已经在益州城等候多日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杨玉柔抿了抿嘴:“如果四妹真的有出息了,肯定不会忘记我这个姐姐,到时候,她一定会将我接入京城,如此,我应该还能见到李校尉。”
说完一脸的欣喜。
“怎么,玉柔娘子前往京城,就是为了见我?”
李安一时高兴,也调侃起来。
杨玉柔欣然一笑,上前一步,冷不丁的抱住李安:“李校尉,你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了,今晚就别走了。”
火辣的眼神沉醉的盯着李安的英俊面庞,双手很不老实的抚摸李安的后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安有些淬不及防,身体不自觉的有了反应。
“玉柔娘子,这不太合适。”
李安对历史上的虢国夫人印象不太好,总感觉这个女子是个蛇蝎心肠,一旦自己接触她的身体却不娶她,难保日后不会被报复,所以,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李校尉何必欺骗自己?”
杨玉柔明显感觉到,小腹下被莫名的硬物顶着。
“玉柔娘子,我还有要事与席侍郎商议,不能久留。”
李安委婉拒绝,并轻轻推开杨玉柔,点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年轻的少郎,就是威猛。”
杨玉柔送到门口,倚着门槛,含情脉脉的看着李安一步步离开,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李安走出百余步后,大大的吁了口气,刚才杨玉柔搞突然袭击,让他淬不及防之下犯了错误,不过这都是本能的反应,也怪不得他。
在小村落停留一日后,席豫的身体好转了许多,李安决定立即出发,前往益州城,与南诏使团汇合,并一同赶往京城。
虽然并没有任何人告诉李安,南诏使团前往京城的目的,但李安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一些,那就是爨地发生的大规模叛乱,让敏锐的皮逻阁发现了千载难逢的扩张机会,这一次皮逻阁派自己的儿子前往长安城,只怕就是为了向大唐皇帝请命,以进剿叛乱为借口,一步步夺取爨地,从而扩充自己的地盘。
对历史颇为熟悉的李安,知道皮逻阁是个有勇有谋的一代明君,在皮逻阁的努力下,偏居一隅之地的南诏,先后攻灭其它五诏,实现了六诏合一的壮举,而后又以剿灭爨人叛乱,吞并了广袤的爨地,进一步扩充了实力,从而具备了与大唐对抗的实力。
现如今,皮逻阁已经统一六诏,并正在加紧笼络其它五诏的民心,以稳定自己的统治,李安对此是无可奈何,不过,爨地还未被皮逻阁控制,李安觉得,既然自己来到大唐,就应该为大唐帝国做些什么,阻挠南诏吞并爨地或许就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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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太和城王宫,南诏王皮逻阁一脸兴奋的在大殿内踱着步子,时不时的捏捏自己的胡须,以控制自己的喜悦心情,让其不容易显露出来。
而皮逻阁之所以如此兴奋,是因为爨地又传来了好消息,爨归王、爨崇道等人,继续叛乱并攻破大唐县城,屠戮大唐官员,与大唐的关系更加的紧张。
对皮逻阁来说,爨地反叛越是激烈,大唐就越需要南诏的协助,毕竟,大唐虽然兵力雄厚,但国土面积也非常广袤,大部分精锐兵马都分布在东北、正北、西北和正西方向,南部的兵马相对来说,显得非常的不足,而这样一来,为了更好的平定叛乱,大唐就需要南诏的协助了,而这正是皮逻阁大显身手,扩张势力的好机会。
在大殿之中,清平官段俭明同样一脸兴奋,爨地之所以发生大规模的叛乱,除了因为大唐在南宁州筑城,让爨地各方势力感到紧张之外,还与南诏的暗中活动有关,而这件事情,只有他和皮逻阁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得知大唐要在南宁州筑城的消息后,最紧张的并非爨地豪强,而是南诏王皮逻阁,因为大唐一旦在南宁州站稳脚跟,益州和安南就连成一片了,如此,大唐的势力将牢牢的控制南诏周边地区,从而会给南诏带来极大的压力。
为了破坏大唐在南宁州筑城,皮逻阁密令清平官段俭明,派遣可靠之人前往爨地,散步大唐要对爨人不利的各种谣言,从而让本就心怀不满的爨地豪强更加的怨恨,并勾结在一起,发动了反对大唐的叛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南诏王皮逻阁,而清平官段俭明则是皮逻阁的帮凶和走狗,具体的细节任务,都是段俭明在负责。
而所谓的清平官,就是南诏最大的官员,相当于大唐的宰相,不过,为了防止清平官专权架空国王,南诏设置了六名清平官,从而可以让他们互相牵制,减小他们对国王的威胁。
清平官还有具体的官名,分别为坦绰、布燮、久赞,地位稍次的还有,酋望、正酋望。
另外,六名清平官之中,设一名内算官,掌握机密,代南诏王判押处置文书,威权极重,相当于大唐的政事堂执笔,另有副内算官二人,以协助内算官处理政务,剩余三人则为外算官,分别掌管各个执事部门。
段俭明属于外算官,并非南诏最有权势的清平官,但他却是皮逻阁的心腹之人,深得皮逻阁的信任,并经常将最重要和紧迫的任务交给他去办,而段俭明也一直不负众望,每次都能出色的完成皮逻阁交代的任务,上一次火烧松明楼,段俭明就立了大功,而这一次挑拨爨地豪强反叛大唐,他再一次让皮逻阁刮目相看。
“段俭明,你这一次做的很好,元要好好的奖赏你。”
皮逻阁眯着眼睛看向段俭明。
南诏语称呼王为‘诏’,而南诏王自称‘元’就好比大唐天子自称‘朕’一样。
段俭明恭敬行礼,谦逊道:“诏主,这一次能这么顺利的挑拨爨地大族反叛大唐,全是我兄弟段俭魏的功劳,他亲自冒险潜入爨地,并一一说服爨归王等人,让他们反叛大唐,段俭魏才是这次行动的功臣,请诏主奖赏段俭魏吧!”
皮逻阁大喜:“好,元答应你,一定重用你的兄弟段俭魏,从此,你们兄弟二人,就都是元的心腹了。”
“谢诏主,段俭魏一定不会辜负诏主的期望。”
皮逻阁点了点头:“现如今的形势,对我南诏是越来越有利了,诚节已经出发前往长安,相信一定可以说服大唐皇帝,让我们南诏出兵讨伐爨地各部,只要大唐皇帝将平定爨地的任务交给我们南诏,爨地不久之后,就会完全属于我们了,就像当初六诏合一一样。”
“诏主说的是,最多三五年,爨地就是我南诏的土地了,大唐需要我南诏与他们联合对抗吐蕃,所以,就算我南诏借机吞并爨地,大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段俭明一脸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