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怔了片刻,她却杏眼陡然一瞪,正色道:“木兰乃主公部将,正所谓尊卑有别,岂能嫁与主公为妻,请主公不要再用这种玩笑来戏弄木兰。”
她又要怒了。
眼见形势不妙,张元忙哈哈一笑道:“公子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木兰你还当真了,我早说过的,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海贼刚退,军中还有些事务等着我去处置,木兰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张元不敢再逗留,生恐真激怒了她,惹得她忠诚度下降,转身便扬长而出。
出得房门,张元暗吐一口气,心忖:“这个樊梨花还真是个死心眼,看来想娶了她还不是个容易事,急不得,得慢慢来。罢了,先招兵买马最重要,杨丑吃了一次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得早做准备才是……”
……
上党,王家内院。
王家庄内,算盘珠子的撞击声,正噼啪作响。
大堂之中,王菲正埋头于书案,一手翻动账本,一手拨弄算盘,竟然不用笔记,数以万计的数字,尽在她心算中。
王刚则扶着腰,踱步于堂前,脸上依旧青一块紫一块,伤势未愈。
“报――上党急报。”一名家丁手持帛卷,匆匆忙忙的闯入了大堂中。
王刚不耐烦的表情顷刻间消散,兴奋道:“终于有消息了,一定是杨丑已经干掉了姓张那小子。”
噼啪声嘎然而止。
“大哥,你说的办法,竟然是勾结杨丑去杀张元?”王菲猛抬起头,吃惊的望向自家兄长。
“事到如今,也就不瞒妹妹你了,不错,这就是我的计策。”王刚嘴角钩起一抹冷笑,“那小子如此辱我,我说过绝不会放过他。”
王菲沉默了片刻,摇头轻叹道:“那张元身边无将无兵,如何能敌得过杨丑,大哥你这一招够狠的,分明是要他的命。”
“我就是要他的命,不然我王家的声望何在,小妹你又如何能顺利嫁解除婚约。”王刚却不以为然,言语冰冷,不紧不慢的拆开了那道帛书情报。
低头漫不经心的扫过一眼,王刚那原本自信满满的表情,刹那间土崩瓦解,凝固成了骇然的一瞬。
那般表情,竟仿佛是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最最离奇之事。
王菲见他这般神情,星眸中顿生狐疑,不禁奇道:“大哥,你怎么了,情报上说些什么?”
“杨……杨丑竟被那小子所败!这……这怎么可能!”王刚结结巴巴道。
王菲花容骇变,素来沉着冷静的俏脸,再一次被惊异所袭据,急是起身,一把夺过了王刚手中情报,凝目细看。
情报中写得清楚,杨丑自负的在上党城外,却被张元手下的一名婢女斗将所败,四千叛军不战而溃。
“那杨丑武力不弱,竟然被张元麾下一名小小武生所败,他竟然暗中培养出了这等武力强悍的部下,这个张元……”
王菲花容变幻不定,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惊奇,这道意外的情报,令她再次对张元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个废物,竟然能打败杨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小子能做到!”王刚从震惊中清醒,有种再次被羞辱的愤慨,厮歇底里的大叫。
王菲却表情意味深长,凝眉叹道:“他身边一个婢女都能打败大哥你,现在,连杨丑都不是对手,或许这个人真是深藏不露,我们不能再小视他了。”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刚一时也没了主意,巴巴的又望向自家妹子。
“我自有办法,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烦劳动用东门上的棋子了。”王菲合上情报,星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便当即提笔修书一封,派人送给守卫东门的军司马王芳。
……
数天后,上党。
校场之上,一千精壮之士,正挥汗如雨,操练阵法。
将台上,张元负手而立,扫视着众将士,年轻的脸上写着几分欣慰。
王家送来的几百万钱,让他有了军饷,前番一战击败叛军,又令他在上党声望大增,有钱又有声望,募兵榜一贴出去,前来应征者自然是纷拥而至。
短短十天时间里,张元就募得了一千精壮青年。
樊梨花虽统率值不高,但多少也比张元要懂练兵,他便把一千新兵交给二人,日夜操练,短短几天内便稍有成效。
“主公,营外有人送来一封密报,自称是主公的细作所发。”樊梨花策马奔至张元身边,将一道密封的蜡丸奉上。
张元拆开蜡丸,取出密报一看,鹰目中顿时迸射出振奋之色,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王家今日要夜开东门放杨丑进城,你们速去做准备,坐等贼寇送上门来,我们就在东城结果这厮。”
此言一出,樊哙和樊梨花二人皆是一震,狐疑茫然的对望了一眼,显然不明白张元何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樊梨花不禁疑道:“我说主公,你又不是那王家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会知道他会夜开东门?”
“杨丑此贼心高气傲,前番败于我必然心存不服,王刚那厮梨花修理了一顿,想要报仇,他们本来就想坐山观虎斗,现在就更会相助杨丑好报我羞辱他之仇。”张元不紧不慢的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樊梨花这才恍然省悟,不由深深的看了张元一眼,似是惊叹张元心思缜密,竟然把杨丑琢磨的这般透彻。
樊哙是悟了,樊梨花却又不解道:“主公就算推测王家会帮助杨丑,又如何能断定,那贼人必会在今晚前来?”
“放心吧,公子我说是今晚,就是今晚,你们无需多问,只管听令行事便是。”张元挥手一笑,气宇间皆是强烈的自信。
樊梨花秀眉微微一动,明眸中闪动异色,似是被张元那份强烈的自信所震动,虽心存疑惑,却不好再多问,只依令行事。
号令传下,三千兵马提前开伙,饱餐一顿,暗中布署于东门各处,只等叛军来袭。
不觉,夜色已深。
海中漆黑一片,唯有一轮明月,隐隐照亮了海天一线的些许水域。
三千余叛军,躲藏在黑暗之中,时隐时现,仿佛幽灵般。
马背上,杨丑扶刀傲立,杀机凛烈的目光穿越茫茫海面,深深的凝视着城头边,那一片灯火通明处。
“杨将军,我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该是一鼓作气杀上岸去,灭了张元那小子的时候了,那小子只有三千新兵,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灭了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身后传来副将自信冷笑的声音。
杨丑剑眉一紧,沉声道:“你的消息可准确?”
“放心吧,张元有几斤几两,我早摸得清清楚楚。”副将不以为然的一笑,却又道:“只要杨将军你今晚能杀了张元,就可以得到太守之位以将军您的威望,绝不是问题。”
“那是自然!”杨丑斜瞪他一眼,“整个上党,又有何人有资格与我相争。”
副将被呛,身形微微一震,一时语塞,只能尴尬的讪讪而笑。
杨丑不再犹豫,当即传下令号,数数千叛军,向着城池逼近。
悄无声息的逼近城池。
杨丑扶刀而立,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城池。
视野中,敌营一片的安静,杨丑甚至能够看到,城头处的值守官卒,正在无聊的打着哈欠。
“张元这小子,果然不知兵,竟然毫无防备,真是天助我也……”
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杨丑紧握战刀手背上,青筋突起,丝丝的狂傲杀气,在他狰狞的脸上涌动。
乌云遮住了月亮,海天愈暗。而此时城门已经自己开了。
时机已到,杨丑冲过护城河,长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随本头领杀进敌营,荡平敌军,以雪我前番兵败之耻,给我杀!”
号令传下,叛军的号子声轰然而起,拼命的向前冲锋,杨丑身后的军士如离舷之箭,冲入城中。
紧接着,其余的叛军也狂飙而出,追随着杨丑,气势腾腾的驶向了东门。
冲锋在前的杨丑,望着蜂拥而出的海贼,手摸向自己身上的伤,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当日在上党城前,自己被张元那一名贱婢打败的耻辱情景,恨意油然而生,咬牙切齿,青筋突涌。
“张元,敢辱我杨丑,没人能救得了你,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嘿嘿……”阴森的冷笑声,回荡在城中。
三千叛军,转眼已冲入了城中。
值守的上党军士卒立刻大乱,纷纷弃守城,四散而逃,四百叛军轻松夺下城头,一路杀入了大营中。
杨丑更是一马当先,纵马如风,杀入大营,直奔中军大帐所在,要取张元性命。
就在他冲出数十步,但见中军大帐就在眼前时,忽然间,杨丑却觉察到了异常。
从城门到大营,他一路冲杀所过,不见一个上党军卒的影子,各处营帐也皆空无一人,仿佛这一座军营,竟是一座空营!
就算官军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也当军兵惊慌而逃才对,怎么可能除了城头的几十名官卒外,四处不见半个敌军影子?
杨丑越想越觉可疑,蓦然间身形一震,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计了。
念头方生,蓦听军营四周杀声大作,鼓声震天而起。
伴随着隆隆响声,无数的身影从黑暗中现身,如地府脱出的鬼兵一般,从四面八方的围向了海贼。
伏兵!
来势汹汹的叛军,瞬间便被突然出现的伏兵,震得战意大挫,斗志几乎瓦解。
“怎么可能,张元这小子,竟然早料到了我会来袭营,这怎么可能?”杨丑脸庞骇到扭曲,眼中迸射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黑暗中的那一头,端坐于中军大帐中的张元,望着帐前陷入混乱的海贼们,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
身边的侍立的樊梨花,则是惊喜道:“叛军果然在今晚前来攻城,主公你真是料事如神,木兰服了!”
这一刻,樊梨花深深为张元的预见力折服。
樊梨花虽为张元部将,但只是因为抽奖而来,才效忠于张元,精神上从未表现出对张元魅力的折服。
今晚,张元终于用他的神机妙算,羸得了樊梨花的绝口赞叹,心中多少有些得意。
“王家有害我之意,我岂能不防,就派人监视王家的一举一动,果然见到王家的人到城门处去找人,料他必有阴谋,就抓住了王家联系的人,我只是略施手段叫他给我通风报信,杨丑的一举一动,岂能不在我掌握之中。”张元不紧不慢,道出了真相。
樊梨花恍然大悟,俏丽冷艳的脸庞间,敬佩之色更重了。
张元心中只得意了片刻,便收起笑容,眸中杀机凛现,抬手一指,喝道:“贼寇自己寻上门来送死,咱们何需手下留情,传令全军,给我狠狠的放箭射杀!”
咚咚咚!
战鼓声,冲天而起。
八百名早已就位的弓手,几乎在同时松开了指间弓弦。
千鸟振翅般的嗡鸣声中,数不清的箭矢,如飞蝗一般,撕碎夜色,向着惊惶的敌人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