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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大战还未到来,京城却已是暗流涌动,到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警戒森严,城墙上罗列着一门门大炮,更势有京军把守,岗哨与巡逻小队结合。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守卫京城的明军都一种怪异的感觉,与他们手中的火铳或者面前的大炮很不相称,显得格格不入,有一种违和感。
皇城内,奉天殿中,文臣武将站于两侧,崇祯帝居于中央,端坐在那里,一副满面愁容的样子,再无帝者的那种镇定从容的气质,惶惶而不可心安。
这时,从御史行列中走出一人,站于中央,对着崇祯帝长揖一礼,双手捧着一个奏折,随即朗声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要参大同总兵满桂一本。”
说完之后,这名官员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捧着奏折的双手与头顶平齐,恭敬的同时,又有一种谏言的执拗之意。
此刻,奉天殿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被这个官员的话语惊到!值此之际,京城面临后金军的威胁,这名御史居然弹劾一名总兵,胆子也太肥了吧~?
崇祯帝的神色也不好看,和多数人的想法一致,现在正是仰仗这些总兵的时候。如果将他们治罪,逮捕下狱,谁还来守卫京城?谁还来抵御后金的大军?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满桂确实有问题,又有心保住满桂,却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因此,崇祯帝还是不得不做做样子,示意一名太监上去接过奏折,嘴里也在说道:“金声金御史,满桂究竟惹了什么麻烦,让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参他一本?”
暗示与警告之意若隐若现,蕴含了崇祯帝的不满,又对满桂定了性,仅仅是闹事而已。然而,金声仿若没有会意一般,依旧固执地躬身在那里,等待皇上接受自己的奏折。
感受到手里的奏折被接了过去,金声这才直起身来,同时面露些许怒意,义愤填膺地回答道:“启禀皇上,满桂约束属下不利,致使手下的士兵骚扰百姓。而且,满桂的部队还经常欺负申甫副总兵的手下兵卒。就在昨天夜里,他的部下居然向申副总兵的营盘射箭,闹出了人命,而满桂依旧没有处理那些闹事的士兵。”
大殿里一片震动,所有人都对满桂的部下有所耳闻,尤其是那些投降的兵卒。简直就是一些不受约束的流氓,无法无天,欺压百姓更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众人没有想到,满桂纵容部下到了这种程度,居然闹出了人命。而且,对方也是军人,一同保卫京师的安全。当然,众人都知道其中的原因,为何满桂的部下那么大胆,针对申甫副总兵的队伍?
无非就是满桂看不上这位手下的副总兵,觉得申甫就是出身于市井,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棍,没有任何的军功可言。全凭皇上的一句话,才平步青云,直接当上了副总兵一职。
崇祯帝的心里也不舒服,对满桂的倨傲意见满满。可是,形势比人强,就连他这个大明的皇帝也不例外!即便在军事上是一名侏儒,崇祯帝也知道,大战在即,敌人这两天就会兵临城下,现在根本就不是临阵换将、处置满桂的时候。
然而,再看到金声一副坚持的样子,崇祯也明白,如果没有一个说法,对方这个老古板一定会站在那里不走。否则,直接辞官走人,这个金御史又不是没有干过。
在大臣们的注视之下,崇祯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想要找出一个理由,为满桂擦屁股。
仅仅片刻之间,崇祯帝的眼里忽的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但还是故作镇定之态,端着架子,徐徐说道:“金御史,你也知道,后金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城下,打到京城。所以,满桂也许是在搞一种预演,从而提高申副总兵的警惕意识。”
话一说出口,崇祯帝就意识到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想必你也有所了解,申副总兵的那些手下兵丁,都是临时从市井之中招募而来,并没有经历过训练,更谈不上实战经验。所以啊,满桂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他的苦心的。”
“偏心了,实在太偏心了,没有任何公正可言,这是弃大明律例而不顾。”
这是大殿里的每个大臣的心声,也是每个人明知的事情,皇帝就是如此。如果能够大胜仗,许诺怎样怎样,崇祯帝就会委以重任,置国家法度而不顾,完全打破了国家的选才标准,官员的任免与升迁往往波幅很大,已经没有任何的规律和标准可言。
出人意外,往日固执的金声居然让步了,没有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仿佛也知道现在形势的不妙,唯有无奈地答道:“是,皇上,微臣会再去求证清楚,免得让满桂满总兵疑心。”
形势逆转,金声话音刚落,首抚韩爌也站了出来,朗声说道:“启禀皇上,时值万世之秋,敌军就要打到京城,朝廷现在的重心应该是抵御后金蛮夷,怎样将其赶出关外?如果现在纠察将领了细微末节不足之处,只会扰乱军心,不利于接下来的作战。”
转移话题,又扣了一个大帽子,退回御史行列的金声满不在乎,崇祯帝更是摆摆手,有些头疼的说道:“韩首抚,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金御史只是据实上报而已。”
一语落罢,大殿里的众人想法不一,心思开始活络起来,王在晋更是如此,眼前一亮,知道崇祯的态度更倾向于金声,只是被局势所迫而已、
因此,想通了这一点,王在晋当即站了出来,朗声说道:“启禀皇上,两日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皇太极居然攻破了蓟州防线,穿越而过,直奔通州,不日就会兵临京师城下。”
“微臣实在不解,后金军蓟州北面攻向通州,袁督师怎么就兵出蓟州南门,直奔河西务。还真是令人费解,关宁铁骑不追击敌军,反而跑去其他的地方。”
一瞬间,奉天殿里再次紧张起来,气氛为之一滞,众人的心中大震,上眼药,这绝对是上眼药,王在晋即便搞不跨袁崇焕,也是在埋下一个祸根,为以后攻击袁崇焕留下靶子。
刚刚有一些放松的韩爌顿时着急起来,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不禁出口辩驳道:“王大人,你实在是弄错了,皇太极并未攻破蓟州,而是偷偷潜越而过,袁督师事后才得到的消息。至于为何会去河西务,一定有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哦...”王在晋拉长了声音,随即已有所指的说道:“看来我们兵部得到的消息不仅晚,而且还有很大的偏差,比不得首辅大人与袁督师关系莫逆,得到了第一手消息,还那么的相信。”
这一刻,众多官员虽然低着头,没有看向韩爌,但毫无意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同时,又震撼于王在晋的攻击力,寥寥几句之间,不仅在皇上的面前给袁崇焕上眼药,更是将首抚韩爌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引起皇帝的猜忌,崇祯帝的一直默然不语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韩爌的内心备受煎熬,犹如置身于炭火盆上的蚂蚁,焦急不已。对于王在晋的这一番话,他理会的更加深刻,更为明白其中的攻击力锋利之处,内阁首抚与边关大将关系莫逆,来往匪浅,不要说九五之尊的皇上,就是大殿里的大臣们也会不禁遐想!
然而,事实却是,韩爌比别人并不多知道多少,至于为袁崇焕辩驳的那些话,完全是被逼急的下意识之言。
一时间,韩爌有一些埋怨袁崇焕,这一段时间里,总是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很容易惹得君王的猜忌。可是,事前事后还不和自己通气,搞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空有红口白牙,而不知该如何争辩?
时间放佛静止了一般,没有人站出来了为韩爌说话。不仅是忌惮于王在晋等人的阴毒,背后捅刀子,更是害怕卷入党争的漩涡之中,也遭到崇祯的猜忌。
就在这时,出乎众人的意料,一直都是沉默不语、静静看着王在晋与韩爌二人的崇祯忽然发话了:“好了,好了,不用再怀疑这个,置疑那个。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而是应该想想退敌之策,该怎样扭转京师的危机?”
王在晋很机灵,反应很敏捷,没有继续抓住袁崇焕南去河西务不放,而是说道:“启禀皇上,现在的京城防卫力量还很薄弱,微臣建议,尽快召回袁崇焕,拱卫京师之安全,抵御后金军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