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严冬十分寒冷,今年的雪格外地多,对于农人来说,这是一个好兆头,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大雪预示着来年的好年景。但是对于军人来说,寒冷的天气就不那么舒服了。
虽然凉州本是寒冷之地,凉州的士卒常年为国戍边,多少习惯了严寒的天气,不过在冬天穿着铁制的盔甲总是让人难受的。
将士们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要选在腊月来到军营。平时还可以不着甲,多穿些衣服抵御严寒,总是好过一些,可是今天,所有人都穿上了甲胄,整齐地在营地列队,等待皇帝陛下的车驾。
不远处的羽林骑兵比河西军营起得更早,早早便开始了训练,这也是他们的传统,一日三操,早起便开始登山,跑一大圈回来,练习骑术,后晌是兵器训练。
这个训练强度在当时来说可是出奇地大,凉州骑兵这样的精锐之师也不过是三日一操,平时将士们虽也训练骑射之术,但都是自发的,没有强制性。
羽林骑还有一项特殊的训练:负重。他们在登山跑步时竟然要背负重物。这在凉州兵看来是相当奇怪的,不知道这个训练项目有什么用。难道要背负重物上战场吗?骑兵的优势就在轻捷迅速,负那么多重物还怎么快速奔袭?
凉州骑兵个个心高气傲,看不起羽林骑,对他们的训练更是嗤之以鼻,觉得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无论如何,今天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一定要把羽林骑比下去,让他们见识一下谁才是天下最强骑兵。
太阳升到山顶的时候,皇帝车驾来了,准确地说是皇帝的马队来了,因为皇帝陛下没有乘坐舒服的马车,而是直接骑马来了。
皇帝陛下甚至也穿着盔甲,除了他的盔甲更威风耀眼之外,与普通士卒没有什么区别,这让在外面冻了一早上的凉州将士顿时觉得不那么冷了。
皇帝在整齐的队伍前面走过,将士们昂首挺立,高呼万岁,向皇帝陛下致敬,皇帝点头道:“壮哉!凉州大马,威震天下,果然兵强马壮。”
窦友面容严峻,心中却很是得意,他大声道:“陛下,将士们愿在御前演武,请陛下一观!”
皇帝点头首肯。于是一列骑兵纵队排阵而出,绕场小步快跑,慢慢提速,当先一人开弓射箭,将马向旁边一道,斜刺里跑开了去,对于箭是否上靶,根本看都不看。
第二人也是如此,箭出即走,等到十人一队都射过,士兵上前验箭,十只箭,箭箭中红心。
皇帝大声夸赞,要不是旁边的小班登偷偷扯他的马缰,恐怕又要忍不住上前比划比划。
随后百人出列,马蹄隆隆齐向前飞奔,随着高台上令旗挥动,百人齐射,箭矢如蝗,几十步外的一个草垛立即变成一个大刺猬。
皇帝点头,这种指定目标齐射技能用于击杀敌酋非常有效,小范围的饱和打击下,目标很难逃脱。当年的冒顿单于就是用这种方式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
骑射之后是突击训练,百步外有数十草人,骑兵着札甲,持戟、矛,列阵直突,以长兵器突刺,草人皆倒。
长兵器一般都有“留情结”,即在刃后有一个突起,防止冲锋时冲力过大,兵器贯穿敌人身体无法拔出。不过即便长兵器留在敌身上,士兵依旧配备有环首刀之类的近战兵器。刘钰注意到,士兵们甚至配备有一个不大的方盾,大概是在前冲时用以阻挡敌军箭矢。
幽州突骑、并州兵骑和凉州大马这三大骑兵,基本上都是突击轻骑兵,保持了机动性,有较强的冲击力。
三只骑兵队伍中,凉州大马的马匹大概是最好的,毕竟他们离西域比较近,当年汉武帝以大宛马改良中原马种,就是在河西的山丹军马场实施,河西骑兵有最好的马源。
皇帝问道:“似这等札甲,士卒负重几何?”
窦友道:“回陛下,札甲全重四十三斤。”
刘钰默算了一下,相当于现代的二十斤出头,还算是比较轻便的,轻便就意味着防护力的减弱,因此他们才又配备了一面方盾吧?
皇帝道:“朕带来了几副盔甲,看看谁能穿得上。”
窦友心中暗笑,什么盔甲还能穿不上?
等到他看到士兵抬出来的盔甲之后,立刻就傻了眼,这一大堆确定是一副盔甲吗?这堆铁披到身上还能走得动吗?
可是皇帝既然准备了这些,窦友不能说穿不上。于是他指定了一个彪形大汉来披甲。
在其他士兵的帮助下,这一套甲具终于披装完毕,披甲士卒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铁片的防护之下,这防御力也是无敌的了。可是当皇帝让他没事儿走两步的时候,那士卒踉跄着向前几步,突然扑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窦友终于忍不住道:“陛下,若着此甲,士卒将无法作战。”
“是么?”皇帝笑道:“卿等可随朕去羽林军营,看看重骑兵如何作战。”
窦友求之不得,他虽然一直在观察羽林骑兵,可是还从来没有近距离地观看他们的训练。
羽林军营外表上与凉州军营没什么不同,可是越向大营深处走,窦友等凉州将领越觉得新鲜,等见到了真正的“重骑兵”,窦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两百人左右,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他们长什么样子,因为重骑兵的全身上下都罩在甲胄之中,就连他们的马都披着重甲,一人一马站在那,就是一个坚固的铁制堡垒,重骑兵的手中,是一柄超长的长矛。
一百个重骑兵排成一排,一齐向前小步慢跑,渐渐加速,没有人超出,没有人落后,他们整整齐齐,相互之间紧密衔接,看起来不像是一百个士兵,而像是一堵移动的铁墙,上面长着长长的刺,把面前遇到的所有障碍冲垮,碾碎。
那些士兵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拿好好手中的长矛,端坐在马上就可以了,马匹的冲力自然会转化成长矛穿刺的力量。
“这,这怎么可能呢?”窦友惊异地道。
“这么厚的甲,士兵承受不住啊!”有凉州将领在身后低声道。
中郎将王猛道:“窦校尉,他们都配备了马镫和高鞍。”
马镫和高鞍?那是什么?
在王猛的指引下,凉州将领们终于看清了,在那些马匹的两侧,悬挂着两个三角形的铁架子,骑兵的脚踩在里面,甚至能在马背上站起身体。
“这样,这样就可以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是啊,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太有用了!”
“还有那个高鞍,看起来坐得很稳。”
“怪不得他们穿着那么重的甲,还能作战!”
“这样的骑兵太可怕了!”
“简直是无敌了!”
有人轻声嘀咕道:“你们觉不觉得,咱们凉州大马挡不住重骑兵的一次突击。”
窦友回过头去,用严厉的眼神扫了一眼,吓得那个将领连忙低下头去。
可是他也知道,他们说得都对,这种移动的铜墙铁壁,当今世上没有人可以阻挡。
无敌的骑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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