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一开口就被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喝了一杯酒,把胸中的郁结咽了回去。
他虽然年长,可是母亲伊尔根觉罗氏出身一般,生前没有受过努尔哈赤的宠幸,死后也没获过任何哀荣,直接影响到了他在兄弟中的排位。眼瞅着几个弟弟一个个都是郡王、亲王了,连年轻的多铎都封了豫亲王,他依然是一个多罗贝勒,还是皇太极为了安抚他,象征性地加上了“饶余”(满语富贵的意思)两个字装点门面。
面对已经封郡王的十二弟,而且对方又是这支军队的主帅,阿巴泰没有任何底气回嘴,只能默默地喝酒。
建议提出来了,阿济格不采纳,他又能怎么样呢?不过他也不太相信明军会胆敢越过长城到关外采取任何军事行动,这样提议也不过是出于稳妥。再说了,为以防万一,从河岸往陆地三个方向十里范围都派出了探马,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老天爷似乎要验证他的担忧是正确的,而且要啪啪打阿济格的脸,变故很快就发生了。
众将领大快朵颐之际,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传遍了整个大营,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听。在座的都是经验丰富的武将,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
紧接着又是连续两声巨响传来,这下所有人都能肯定是什么声音了。
阿济格扔掉食物,掀翻了案几,碗碟和汁水遍地都是,腾地站起来,大声说:“是炮声!”
阿巴泰也站了起来,说道:“西面和北面都有咱们的人警戒,携带大炮的明军绝对无法靠近这声音是从东面传来的,东面是辽河对了,肯定是船,从河上过来的,所以咱们的人无法提前预警。”
这时一个清兵慌乱地跑进大帐,跪在地上向阿济格禀报:“主子,河面上忽然出现了大批明军战船,在向咱们的营地开炮!”
阿巴泰摇了摇头,事先绝对想不到敌人会从水上发动袭击,所以也没有安排人值守,现在发现已经晚了。
“卑鄙的明狗,居然从水上偷袭!”阿济格返身从刀架上取下自己的宝刀,喝道,“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点检人马,准备迎敌!”
众人正准备应下,“轰轰轰”一阵密集的炮声响起,一时间地动山摇,连帐篷都在颤抖,说什么话都听不见了。
阿济格脸色大变,率领众人钻出了大帐,只见大营之中炸开了锅,士兵和战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到处都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他拔刀出鞘,高举过顶,几乎是吼出了命令:“看好你们的人,不要乱,谁再跑,杀无赦!”
清军的军纪非常严厉,主帅的命令发出后,便有中层军官出面维持纪律,收拢各自的旗丁,混乱的局面略有好转。
阿济格往河面上望去,只见长长的一排战船在营地所在的河岸边列成横队,用侧面对着这边,船舷上的炮不停地开火,烟雾弥漫了整个河段,呼啸的炮弹接二连三飞到营地之中,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战船离河岸是如此之近,以至于清军几乎可以看清甲板上每一个人,要不是烟雾缭绕,对方的五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阿济格咬牙问道:“咱们的勇士可以渡过这一段河水登船吗?”他目测从河岸到战船只有两百步不到的距离,如果能够涉水登船,那么就能把这些明狗一个个都杀光了。
阿巴泰劝道:“英郡王不要冲动,这船看着不远,但是辽河水深,要不然船也没法靠这么近,咱们的勇士又不会水,还没靠近船就会淹死的。”
阿济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正好一枚炮弹飞了过来,恰好砸中了阿济格身旁的一个清兵,登时被削去了半截身体,头颅和上半身像是被拍烂的豆腐一样化为肉屑和血水四处飞溅,阿济格也被溅了一身血。
穿越一具躯体后,炮弹的去势丝毫不受阻碍,继续往前飞,一连撂倒了十几个清兵,然后一头钻进一个营帐内,“哗啦”一声,硕大的营帐轰然倒塌。
阿济格伸手擦去脸上的血水,这一炮不仅没有把他吓住,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残本性。他几乎是嚎叫着发出命令:“能拿弓的都跟我来,把这些明狗都射成刺猬!”
主帅发飙了,其余人不敢怠慢。当下就有几个牛录章京收拢了部分各自的甲兵,跟着阿济格穿越混乱的人群,冒着炮火,徒步走到河边,往河里走了十几二十步,直到河水没过膝盖才停止,七八百人浩浩荡荡站在河水中,齐齐拉开了弓弦,瞄准了对面战船的甲板,箭尖斜斜指向半空。
此时两方的直线距离大约一百六十米左右,放在以往并不是弓箭理想的射击距离,清军的步弓要想输出足够的杀伤,还要维持射击频率,一般都会靠近一百米之内,甚至是五十米以内。可是眼下也顾不上了。弓手们卯足了劲,把弓拉成了圆月,弓弦吱呀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崩断。
随着阿济格一声大喝:“放!”几百张弓几乎同时射出了手中的重箭,乌压压一片飞往对面。
箭雨像蝗虫一样窜上半空,越过最高点后,一头俯冲下来,飞向了甲板。
“叮叮叮”一阵撞击声响起,一部分箭矢力道不够,落在了船体下部,甚至直接掉入水中,还有一部分落在了甲板上,或插入甲板,或射中人体,当即就有一些水手或者炮手倒在血泊中。
陈雨低声咒骂了一句:“吗的,弓箭对大炮,这些人都是疯子。”然后对蒋邪说,“向所有船打旗号,暂时停止对营地的炮击,把炮口放平,对准这些弓手,用葡萄弹把他们轰成渣!”
命令逐一传达到各艘战船,炮手们将卡隆炮的炮管进行了调整,改成水平角度,然后把实心弹换成了霰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