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吃饱喝足的清兵围坐一起,得意地谈论着这段时间劫掠过程中的丰硕成果,提及某位大家闺秀或者俏丽村姑在被糟蹋时的挣扎和绝望,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坐在远处的青壮们听到这些污言秽语,麻木的脸上渐渐露出悲愤的神情,这些都是自己亲人的血泪啊,如今成了鞑子炫耀回味的谈资,每一句话都成了扎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海兰察咧嘴笑着听着属下谈论,心中也在回味劫掠途中糟蹋过的众多汉人女子,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对身旁伺立的李二福说:“汉人女子就是水灵!这一两大清流年不利,入关总是碰壁而回,自从以前抓回去的那个女包衣死了之后,很久没这么舒坦了,这次出征算是不出此行!”李二福脸部僵硬了一刹那,随即满脸堆笑:“主子说得是。”海兰察瞟了他一眼:“你一个人打光棍也有段日子了,是不是也馋了?放心,明儿个打下另一个村子,老爷享用完了的女子,就交给你开开荤。”李二福低下头,感激涕零地回答:“谢主子厚爱。”海兰察说完,忽然感觉腹部一阵急剧的胀痛,皱着眉头起身,小跑着往黑暗僻静的角落跑去。李二福屁颠颠跟过去,殷勤地问:“主子哪儿不舒服?”黑暗中飘出一句没好气的回答:“老爷拉肚子了!今晚的饭菜肯定不新鲜,等会把做饭的人拉出来,老爷要砍了他的狗头!”过不多时,似乎是约好的一般,围坐在篝火旁的清兵接二连三地站起来,匆匆忙忙跑开,性子急的在半路上就开始解裤腰带。有人诧异地问:“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吃坏肚子了?”显然这不是偶然的事件,很快,大半清兵都陆续加入了腹泻的队伍,没几个人能幸免。晚风吹过,空气中飘过来一阵排泄物的恶臭,被绳索捆住的青壮们露出厌恶的表情,又没法用手掩住鼻口,只能尽量屏住呼吸。半炷香之后,海兰察提着裤子,骂骂咧咧走回来:“好好的兴致被搅和了……来人,把做饭的家伙带过来,肯定是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报复我大清勇士。不砍了他脑袋,难解我心头之恨!”负责做饭的青壮被解开绳索拉过来,踉踉跄跄在火堆旁站定,一脸惶恐地解释:“小的没动手脚,真的什么都没做……”海兰察从左右手中接过顺刀,正想痛骂几句后挥刀砍过去,腹部却再次泛起一阵胀痛,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他丢下刀,龇牙咧嘴地说:“待会收拾你这个该死的尼堪……”然后一溜小跑没入黑暗中。忽如其来的变故让清兵乱成了一锅粥,几乎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地排队拉肚子,拉得昏天黑地。很多人连续腹泻多次后,手脚无力,为了如厕方便,干脆脱掉盔甲,刀枪箭矢等武器也随意丢在一旁,腰带也不系了,两手就这么提着裤头,随时等候腹痛和便意的到来。混乱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即使再愚钝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持续腹泻导致有些脱水的海兰察虚弱无力地说:“定是有人投毒了,要不然不会如此……”话音刚落,黑暗处的密林中爆发出一阵喧嚣声,大群人影从林子中跑出来,口中吆喝着:“杀鞑子了!”“敌袭!”海兰察大惊失色,伸手去抓地上的顺刀,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脚传来的酸软无力感,让他甚是惶恐――这个状态,如何迎敌?少数腹泻症状轻微的清军麻利地从篝火中抽出燃烧的柴火作为火把,照亮了敌人所在的方向。等看清对方的面目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发动夜袭的居然是数百村民打扮的汉子!海兰察放下心来,啐了一口:“呸,还当是文登营!却连正儿八经的明军都不是,一群泥腿子也想太岁头上动土?”清军纷纷捡起地上的武器,摆出了迎战的架势。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是手脚酸软乏力,他们也有信心收拾对方,大清勇士面对正规军都能以一敌十,何况是人数对等的情况下对付这些连架都没怎么打过的山野村夫?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农民的智慧。村民们叫得欢,却没有径直扑向清兵,而是冲到被俘虏的青壮身旁,用镰刀割断了捆绑的绳索,嘴里还嚷嚷着:“兄弟,是汉子就去杀鞑子,给自家女人报仇!”。海兰察和身边的清兵都变了脸色,脱口而出:“糟了……”受尽屈辱的青壮们挣脱了束缚,随手捡起清兵来不及捡拾的武器,嗷嗷叫着扑了过来,有些人没捞到家伙,就这么红着眼赤手空拳冲上去。一千多青壮和几百村民组成的人流,瞬间就将两百多清兵吞噬。他们毫无战斗技巧,就这么用锄头砸、用镰刀砍,甚至抱住对方撕咬,方式极其简单粗暴。往日不可一世的清兵,在经历了多次腹泻后,气力不及平时一半,面对对方笨拙的攻击,居然节节败退。海兰察勉强砍翻两个百姓,感觉手中的顺刀重若千钧,再也提不起来了。他战场经验丰富,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利用其它清兵的掩护,瞅准机会,趁乱躲到了几匹骚动不安的战马后面,然后呼唤自己的包衣。“李二福,死哪去了?还不赶快来救你主子?”听到主子的召唤,李二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海兰察,一脸的忠心耿耿。“主子,莫慌,奴才在呢!”海兰察没好气地呵斥:“还愣着干嘛,赶快扶老爷上马,只要上了马,十个百个尼堪也追不上!等找到本旗的大部队,再带兵回来,屠了这方圆几十里所有的村子!”“是是是,主子英明,好汉不吃眼前亏……”李二福满口答应,然后吃力地托住海兰察壮硕的身体跨上马背。海兰察上了马,正准备去拉缰绳,策马逃离,却察觉到腰部一阵冰凉,然后一阵剧痛从腰间传遍全身,再也无力拉动缰绳了。他诧异地低头一看,一把匕首从自己腰间插入,直至没柄,鲜血顺着大腿滴落,浸透了裤筒和靴子,而握住刀柄的,正是自己最信赖的包衣李二福。海兰察又惊又怒,一时间忘记了疼痛:“狗奴才,你这是做什么?”“主子,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被你掳回盛京的汉人女子是奴才青梅竹马的表妹了吗?”李二福脸上不复往日的殷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你糟蹋她的时候,你那黄脸婆因为嫉妒把她活活抽死的时候,可曾知道奴才心里是什么滋味?”海兰察挣扎着想要找家伙反击,李二福见状,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搅动,巨大的痛楚让海兰察疼得说不出话,佝偻在马背上缩成一团。“三年了,我一直忍气吞声,任你驱使,就是在寻找机会下手。”在火光的照耀下,李二福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杀了你这个畜生,表妹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啪嗒”一声,海兰察无力地从马背滑下,摔落在地,他盯着李二福,虚弱地吐出这辈子最后一句话:“卑贱的汉人,终究不能信任,只配为奴仆,当牛做马……”“呸,无知的蛮子,天道有轮回,你们当初犯下的罪孽,终究要遭报应!”李二福从海兰察腰间拔出匕首,重重插入了他胸口,彻底了结了“主子”的性命。喊杀声持续了许久,两百清兵最终悉数死在了锄头和镰刀下,死在了他们不屑一顾的村民和俘虏的手中。东方露出了白鱼肚,县丞范明带着里长清点战场,又惊又喜,手都在颤抖:“咱们居然杀了几百鞑子,几百鞑子啊!”尽管百姓也死伤不少,但巨大的喜悦和自豪仍然让幸存的人们欢呼雀跃起来,比起清军的屠村,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咱们赢了,鞑子都死了!”巨大的欢呼声响彻村庄,当地村民和被俘的青壮互不认识,却相拥而泣。次日,通州,文登军营。“好!”陈雨拍案而起,意气风发地说,“香河一役,足以载入史册!事实证明,只要百姓敢于反抗,鞑子也不足为惧。大明有几万万汉人,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面前,区区十几万鞑子又算得了什么?”他激动地来回踱步:“将香河县有功之臣的姓名列个单子呈送京城,让崇祯下旨嘉奖,该赏的赏,该提拔的提拔,千金买骨,鼓励其他州县军民反抗鞑子暴行,等时机成熟,咱们再发兵痛打落水狗,让皇太极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