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威海卫指挥使司衙署。ξ>
“你消停了才几天,又要搞事情?”赵梓隆皱眉望着陈雨,“你收回本所的军田,本官非常赞同,毕竟这是卫所的立身之本。可是百尺崖并非你治下,把主意打到那边,手伸得是不是太长了?”
“呵呵,赵大人,您升任指挥同知,官职上去了,眼界和格局也要放开一点嘛,不要拘泥于下官的职权范围。”因为知道赵梓隆的性格,加上关系熟,陈雨说话也随便许多,“百尺崖现在不是由您兼任千户吗?由您主导,下官具体负责,收回并整合其名下的军田,不仅仅对备御后千户所有利,对百尺崖守御千户所也是一个涅槃重生的机会嘛!否则任其不死不活地摆烂,与大人您重振卫所的目标也背道而驰啊。”
重振卫所的理由打动了赵梓隆。他沉吟道:“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由大人出面站个台,剩下的事交给下官来做。就参照本所的做法:以市价和买的形式收回武官手中侵占的军田,盘活这些田产,重新交给军户耕种,缴纳‘屯田子粒’。这样一来,军户有了出路,武官们得到了银子,俸禄也不少一文钱,大家皆大欢喜。”
赵梓隆心知肚明,所谓交给军户耕种,肯定是给陈雨名下的军户,而不是百尺崖的人。毕竟没人愿意做给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不过百尺崖已经烂到根了,与其维持衰败的局面,还不如下一剂猛药,让陈雨去折腾,说不定可以带动百尺崖千户所发展起来呢?
“本官可以让你试试。但你得答应本官,决不能借此机会损公肥私,和那些侵占军田的武官一样,把良田占为己有!一旦发现有这现象,本官一定想尽办法免去你的官职!”
陈雨拍着胸脯保证:“请大人放心,下官只是为了改善军户的处境,振兴卫所,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百尺崖守御千户所的原副千户冯守义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郁闷。
自从莫名其妙和陈雨发生了冲突之后,崖西村的铁匠和铁矿都被划出去了,千户严正被调走,自己连降三级,成了试百户,维持着百尺崖守御千户所的烂摊子,而且没有了私自打造兵刃售卖的小金库,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
可是随着一个贵客的来访,似乎让他灰暗的人生轨迹有了一丝转机。
前几日,文登县县丞孙荣亲日陪着一个大人物来到千户所,说是要商议要事。这个大人物来头不小,自称是新任山东镇守太监曹吉安的义子,名叫曹不修。百尺崖千户所位于文登县和荣成县的交界处,属文登县辖区内,孙荣和冯守业也打过几次交道,地方驻军对于地方父母官自然不会得罪,更别说镇守太监干儿子了。冯守义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接待了这一行人。
曹不修的目的很明确,他想把百尺崖千户所的屯田都划到自己名下,变为私田,作为报酬,愿意支付给负责千户所日常管理事务的冯守义一笔数目还算可观的银子。
冯守义虽然贪心,但不傻,千户所的屯田都掌握在各级军官手中,自己名下就有四百亩,而且驱使军户耕种,又不用交赋税,几乎是零成本,每年产出的粮食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把能下蛋的母鸡卖给别人,除了断绝自己的财路,多少还有些风险——毕竟是军田,经自己的手卖给别人转为私田,万一查起来就麻烦了——他怎么可能答应?而且山东镇守太监的驻跸之地应该在济南,怎么手伸到登州来了?
冯守义心中嘀咕,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回答:“事关重大,鄙人不敢擅专,须得请示之后才能答复曹公子和孙县丞。”
孙荣问:“本官没记错的话,严千户已经调入山东都司任职,现在百尺崖没有千户,冯副千户要向谁请示?”虽然冯守义的官职被贬,但是孙荣还是依照以前的官职称呼,以示尊重。
冯守义提醒他:“孙大人别忘了,本所的千户是由威海卫指挥佥事赵梓隆兼任。对了,人家现在已经荣升指挥同知了。”
孙容这才想起百尺崖的千户是赵梓隆,便借机劝道:“冯副千户遭此变故,继续守着这个破地方已经没有前途了,为何不另找一条光明大道?”
“戴罪之身,能苟延残喘已是侥幸,哪里还敢奢求前程?”冯守义心灰意冷地回答。
孙荣笑了笑:“你得罪了威海卫的赵梓隆,听说也得罪了近来声名鹊起的陈千户,这两人,一个是山东都司某位大人的将门之后,背景深厚;另一个虽然是草根出身,可是与登州的陈军门往来过密,都不是你得罪得起的。如果继续留在百尺崖,只怕很难有翻身的一天。”
冯守义试探着问:“孙大人有何高见,请指点迷津。”
孙荣用眼神示意他注意曹不修:“贵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脸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
曹不修会意,拍着胸脯说:“冯副千户若是想官复原职,甚至是提拔重用,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包在我身上。只要你答应把屯田都卖给我,我就去找义父给山东都司衙门打个招呼。”
冯守义只花了几秒钟就做了决定,决心抓住这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屯田的事好说,请二位留下来吃顿便饭,慢慢商量。”
晚上,酒桌上,面对满桌的菜肴,三人却没夹几筷子,他们的心思都不在酒菜上。
冯守义敬了一杯酒之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曹公子既然是京城人氏,而曹公公的驻地又在济南府,怎么会想到来登州置地,而且是军中的屯田?”
曹不修笑咪咪地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没错,我义父身为镇守中官,驻地确实在济南府,离登莱是有些远。我想在义父镇守山东这几年,多置办些地,似乎这种事情在济南府周边更便利些——你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冯守义连连点头:“置办土地我能理解,但是登州和济南隔着数百里,着实有些远,管理起来也是鞭长莫及啊。”民以食为天,在古代,置办田产是最稳妥的投资方式,再有钱的人也都会走上这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