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或许是当了屯长,大小也是个干部了,非常镇定,没有慌慌张张上去拉架,而是站起来呼喊旁边的人:“那个谁,去叫咱们屯的农兵队过来逮人,有什么官司,上农庄打去,别耽误了咱们的农活!”
“屯”作为汉人移民聚居点的单位,都按照选拔农兵的比例,设置了农兵队,人数从五六十人到一百人不等。与其他民兵性质的农兵不同,农兵队的青壮基本上脱产,是准备要进入战兵序列的预备役,这些人,除了完成与战兵相同的训练任务,还负责维持本屯的治安。
农兵队很快到达了“冲突现场”,把殴打的双方都带走了,连那个翠花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这种事在铁山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屯丁以青壮为主,血气方刚,拳脚冲突很常见,都是由农兵队逮走,交给农庄处置。看热闹的人见当事人走了,也就三三两两散去,在张可望的督促下回到了田间,继续插秧。
之前打算给李尧帮忙的两个屯丁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就这么看着他被带走?”
“不要惊慌,这只是意外,他倒霉而已,并不是咱们暴露了。如果你强出头,就会把咱们都牵扯进去。放心吧,这种事情多半是各打五十大板,处置之后总要放回来的。”
李尧也是抱着这种心思,不慌不忙地跟着农兵队来到了农庄,他甚至想,反正自己没还手,要不要装得可怜些,让那些处理纠纷的小吏把矛头对准“凶手”,避免过多盘问自己,减小暴露的可能性。
等进了农庄,被单独关入一间窗户都被钉死的房间后,李尧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既然是斗殴,那么两边都要在场才是,哪有不问青红皂白把自己单独关押的道理?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却伸手不见五指。李尧在黑暗中独处,越想越害怕,难道自己真的暴露了,这起所谓的“斗殴”,完全是个陷阱?
“呯”的一声,门被打开,一群人走了进来,然后把门关上,点燃了火把。
等李尧看清楚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年轻人时,心里哀叹一声:果然如此。
那个人就是他们此次任务的终极boss,铁山的实际掌权者,同时兼任明国和朝鲜高官的陈雨。这些情报,在他们来到铁山不久后就打探清楚了,陈雨的画像也已经绘制完成,只等送回辽东了。大boss的出现,断绝了李尧最后的侥幸心理。
陈雨说:“本官也不和你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吧。既然被抓到这里来,想必你也知道了前因后果。短时间内,你的同伙不会发现你们暴露的事实,所以也不会有人来营救你——当然,本官倒是希望他们来救,好把他们一网打尽——你的时间有限,尽快想清楚,是和盘托出还是守口如瓶?”
李尧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们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隐藏在几万汉人之中,居然也被你们发现了蛛丝马迹。但是你抓了我一个人是没有用的,来到铁山的远远不止三五个人,而且都是单线联系,你想通过我来抓到其他人,基本上是妄想。”
陈雨笑了笑:“本官也不打算把精力都花在寻找细作上,这样做是极其愚蠢的。既然你的主子能派第一批细作,自然也就能派第二批,辽东逃往铁山的人络绎不绝,细作混在其中自然是轻而易举。本官的目的,是通过你了解你主子的真实意图,他们总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做,派人来铁山考察风土人情吧?”
李尧冷笑了一声:“抱歉,这个目的你也很难达到。我们既然被选出来干这个,就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陈雨凝视了他一番,然后对旁边的王为民说:“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的嘴撬开。”
王为民应道:“遵命。”
“没有刑具,就找朴郡守帮忙,衙门里不缺这个。如果还不行,猴子,你把调入情报司的林三带来,听说夜不收对付舌头有一套独到的办法,让他来试试。我就不信了,真鞑子的嘴巴能撬开,这包衣奴才反而能抗得住。”
张富贵也应下:“知道了。”
听到夜不收的字眼,一直冷静的李尧嘴角抽搐了一下。明军的夜不收和清军互相抓舌头,有极其残忍的方式折磨“舌头”,挑脚筋、割肉剥皮都是小儿科,再坚强的战士也熬不住,李尧并不认为自己比那些清军白甲兵更厉害。
陈雨交代完之后,退出了房间。不久之后,房内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陈雨命人搬来椅子,就在门外不远处坐下。皇太极派细作来铁山,到底真实意图是什么?这件事不彻底解决,让他如芒在背,无法安心做其他事情。
一个多时辰后,王为民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对陈雨摇了摇头:“衙门的刑具都用上了,他还是没开口。”
“继续。”陈雨冷静地说。
不多时,张富贵带着曾经在辽河之战中立下大功的林三匆匆赶到,后者朝陈雨行礼请安后,进入了房间。
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时候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了。一丝奇怪的味道从门缝里飘了出来,陈雨抽了抽鼻子,好像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太阳快下山时,房门打开,王为民、张富贵、林三等人都走了出来。林三拱手道:“大人,幸不辱命。”
“好,给你再记一功。”陈雨鼓励了他一句,然后起身进入了房间。
房内弥漫着血腥味和皮肉灼烧的味道,中间还夹杂着尿臊味。陈雨捂住鼻子一看,李尧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到处是鞭挞的血痕和烙铁的印记,衣服都撕裂成了条状,大腿上被生生剐下一块肉,此时已经敷了伤药止血,腿脚都是干涸的血迹,身下则是大滩水迹,看样子是被折磨的失禁了。
“何必呢,早点说也不用吃这么多苦。”陈雨啧啧叹道。
李尧勉强抬起头,嘶哑着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妻儿都在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