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才能继承家业,当然要想办法生儿子,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苏大牙随口说,却看见苏颖的脸色沉了下来,赶紧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啐了一口,“瞧我这嘴,爹可不是说你啊。>
苏颖翻了翻白眼,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推了推桌上的碗碟:“爹,吃点心,这府里的点心挺好吃的,海上可没这玩意。”
苏大牙讪讪地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心想:这攀上了高枝,果然不一样了,以前自己训她,哪里敢摆脸子?不过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了,以后这不光是自己的女儿了,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就是陈大人的枕边人。
纳妾的仪式在低调中悄悄地办了。陈雨找了个媒婆,走了个过场,写了张文书注明彩礼和双方的生辰八字,然后把彩礼送给苏大牙,再让苏颖坐着轿子在唢呐鼓乐声中抬进了家门――当然没有走大门,走得是侧门――算是补了一个简化的婚礼仪式,填上了苏颖心中的空缺。
接下来的宴请宾客那就一点也不马虎了,场面浩大,不光是陈雨官场上的人脉,整个千户所都惊动了,比寻常人娶妻还要隆重。陈雨不仅仅把这看做纳妾流程的一部分,而是借着机会巩固与官场上司、同僚关系,以及加强千户所凝聚力的手段。
陈家宅邸外宽阔的空地摆了整整三十桌的流水席,全千户所的人,不管是否送礼,都可以来吃席面;而有头有脸的人物,则在庭院内就座。当然,以陈雨现在的权势,没人这么不识趣,只要来的人,不管是吃流水席的**丝军户,还是上座的贵宾,都依照自己的身份地位奉上了礼金。
夜幕降临,陈府内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酒菜流水一般摆上了桌子,人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流水席上,苏粗腿和同队的军户高高兴兴喝着烧酒,吃着下酒菜,议论着加入千户所之后生活的巨大改变。
与苏粗腿从出海起就结缘的葛布乐呵呵地举杯敬酒:“粗腿,咱哥俩走一个。”
一杯酒下肚,葛布感概地说:“粗腿啊,当初被勾丁的时候,啥时想过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啊!现在每月都有一两的饷银,而且升了伍长、什长就能加饷,月粮也是从无克扣,吃喝管够,存下的银子还能补贴家里,真好!”
苏粗腿想着自己分得的二十亩水浇地,可以让父母、妹妹衣食无忧,加上自己省下的饷银补贴,日子比以前的地主也不差,也是美滋滋的,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他转眼看见旁边一名年纪比他大的军户一直喝闷酒,也不和桌上的人交谈,猜测这人肯定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便好心地举杯敬酒:“老哥叫啥名啊?瞅着你好像比咱们都先进来,资历也比咱们老。”
这人挤出一个笑脸,端起杯子和苏粗腿碰了一下,回答道:“我叫王为民,是本所的老人,当然比你们资历都老。”
葛布也来敬酒:“那是军中前辈了,我也来敬杯酒。”
一桌人开始互相敬酒,个个喝得红光满面,唯独王为民十分节制,浅尝即止,而且时不时左顾右盼,似乎有什么心事。
过儿一会儿,他看到远处有人冲他点了点头,便放下酒杯,自言自语:“吃了这么多酒,得上个茅厕……”然后消失在人群中。苏粗腿等人不疑有他,继续喝酒。
与此同时,院内的席面上也在觥筹交错,只是喝起酒来比外面的流水席要文雅、收敛一些。
陈雨脸色红彤彤的,端起酒杯,高声说:“诸位大驾光临,陈某人蓬荜生辉,敬各位一杯!”
分坐在不同桌上的人也端起酒杯,纷纷道贺:“恭喜陈千户纳得娇妾!”
这些人官职有高有低,但都是威海卫、文登县的头面人物。份量最重的自然是与陈雨同桌的新任指挥同知赵梓隆、镇抚吴大海、文登县令吴明晋,其次就是隔壁桌的巡检符有地、三大盐课司大使黄章、简达礼、曹金以及千户所的中层军官了。这些人,都是陈雨能够在千户所呼风唤雨所依仗的人脉。
前院热闹得很,隔着几进的后院则安静了许多,苏颖披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新郎应酬完宾客后和自己“洞房”。
虽然对外没有正妻那样隆重的仪式,但是关起门后,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头上的红盖头、桌上摆放的合卺酒、挑盖头的秤秆等物事一应俱全,在这些细节上,陈雨照顾了苏颖的小心思,也让苏颖很满足。
虽然**给陈雨是意外,以有孕之身嫁入陈家也是迫不得已,但是陈雨的做法一点一滴地融化了苏颖心中自我保护的壁垒,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陈雨妾室的事实,当初的惶恐和抵触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期待和欢喜。
门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走路不稳。苏颖以为是陈雨来了,赶紧正襟危坐,等着他来给自己挑盖头。
脚步声停在门外,然后“吱呀”一声将门推开,来人踉跄着走了进来,也不用桌上的秤杆,直接用手粗鲁的掀起了盖头。
苏颖略带害羞地一看,不是陈雨,却是顾影。
她吃了一惊,往床上缩了缩,问道:“顾家妹妹,怎么是你?”
顾影脸色红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满嘴的酒气,定定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苏姐姐,你好福气,能够坐在这里等他。你可知道,我多么希望此刻坐在这里的是我啊!”
苏颖定了定神,安慰她道:“顾家妹妹,你也会有这一天的,而且会比今日更隆重。”她知道顾影的出身比自己好,而且认识陈雨在先,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多半是正妻的人选了,所以也不介意对方忽然闯入“洞房”的唐突。反正将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枝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