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肃亲王豪格,也得到了多铎大败镇远堡,全军惨败而归的消息。
“报应!报应!多尔衮这厮不听本王所劝,不顾国力衰微,执意动兵西征镇远堡,今番惨败,真真报应不爽!”
客厅中的豪格,一脸得意洋洋的兴奋之色,他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满是欣悦。
“唉!只可惜,我大清恁多精锐,就因为多尔衮这厮私心自用,白白在辽西旷野中枉送了性命,想到甚是可叹。若是当日本王之计,能被朝廷采纳,这诸多儿郎又如何会这般枉死,此皆多尔衮之过也!”
豪格抒发完喜悦,又捋着胡须,很是感慨了一番。
就在豪格在客厅之中,来回踱步大发感想之际,旁坐的索尼,却是一脸平静地喝茶,脸上神情淡然。
“索尼,镇远堡这般惨败,那现在的话,本王若提议去与唐军合谈,这朝廷之中,应该是再无人反对了吧。”豪格笑吟吟地扭头说道。
索尼微微一笑,回道:“朝廷经此大败,再无可征伐之兵马,国家也可再无可支撑战争之财力,若不和谈,还能有甚出路。只不过,奴才现在却在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
索尼放下茶杯,望向豪格的目光满是深意:”肃亲王,恕在下直言,多铎这番惨败,多尔衮自是罪无可脱,但你作为左摄政王,想要彻底撇清干系,却是甚难。“
”哼,这是什么话,这番西征镇远堡,全是多尔衮这厮想出的馊主意,本王当时已是极力反对,而且还事先向全国散布了,是多尔衮这厮定要出兵征伐唐军的消息,朝廷若要指责于我,岂不是没有半点道理!“
”那又如何?咱们毕竟在先前,有过与唐军结盟的黑历史,这个巨大的把柄被多尔衮与朝廷抓在手里,他们绝不会放弃把咱们拖下水的机会。“索尼冷冷道:”奴才以为,待多铎回来后,朝廷虽会训斥多尔衮与多铎等人,但一定会有小人向朝廷禀报,说肃亲王你有里通外国,提前向唐军汇报了我军动向与军情之嫌,从而最终会让肃亲王你与多尔衮一样,被朝廷所惩治。“
”这,这纯是血口喷人,纯是恶毒污蔑!“豪格顿时急了,他快步来到索尼面前,厉声道:”朝廷中有小人作怪,本王自是知晓,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如何敢这般肆意诋毁本王!本王倒要反诉他们一个毁谤之罪!“
”肃亲王,这事根本就不需有什么实际证据,朝廷这样做,只是要对肃亲王你的威望加以打压,让现在多尔衮被训责受惩之际,你也不会因此而获得威望与群臣的信重,从而让你与多尔衮能继续维持一个相当的势力平衡。“索尼说到这里,长长一声叹息。
”不过,肃亲王你也不必担心,这事情毕竟没有实际证据,最终朝廷还是会合稀泥一般带过,不会对你真正严惩的。“索尼顿了下,继续说道:”奴才认为,这些事情,说到底,其实都不过是些小事。接下来,要如何派人去与唐军谈判,甚至首先让唐军同意谈判,才是重之中重。这件事情,才是肃亲王你要去努力做好的,你一定把这事,当成提升威望,争取更多臣僚支持的最佳机会。“
”此话怎讲?“
”肃亲王,这与唐军和平谈判之事,乃是与我大清生死攸关之大事。奴才以为,肃亲王你一定要把此事的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让整件事情尽在掌握。此事若能成功,我们与唐军暗中之联系会更加紧密,你也可以从中获得的更多的切实利益。“
”听上去,有点卖国求荣的味道。“豪格苦笑。
”肃亲王,恕奴才说得难听,现在的大清国中,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唯有自身势力巩固,牢牢处于不败之地,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他的细枝末节,反倒可不必太讲究。“索尼的眼中,有冷光一闪而过:”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失之不在,你若不主动去争取谈判主动权,万一被他人所乘,被他人抢了先机,这与唐军谈判中暗里得到的好处,咱们岂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么?“
”但是,索尼你也知道,太后与多尔衮关系不一般,朝中群臣也多为多尔衮党羽,自是会先让多尔衮去与唐军谈判,我们要想抢得先机,只怕甚难。“豪格面露忧色。
”呵呵,朝廷自是向着多尔衮,奴才岂会不知,太后肯定会先让多尔衮派出人员去与唐军和谈,这都是板上钉钉之事。但是,我们左右不了朝廷,却可左右唐军啊。“索尼冷笑道。
”左右唐军,这话有意思了,你倒是给本王好好说说。“豪格来了兴趣。
”肃亲王,奴计之计是,在朝廷派出使者去与唐军谈判前,我们先与城中的唐军密探头目郝泽仁沟通好,让他派人提前秘密地与平辽王李啸联系,让唐军一定要搅黄多尔衮的好事,让他所派出的人员无功而返,从而让朝廷在无奈之下,最迫向肃亲王求助,这时,肃亲王才故作勉为其难地,派出我方人员,去与唐军谈判,并最终达成协议。“
索尼说到这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若我等最终能与唐军达成协议,唐军定会对我们十分有好感,与我们的暗中联系也会不断加强加深。反过来,有唐军为外部倚恃,我们在朝廷中的威望,一定也会大大提高。在群臣之中,也定会有许多人开始见风使舵转向我们这一边。相形之下,多尔衮的威望自会大受打击,我们在朝堂之上,说话做事,都会更有份量了。“
“很好,索尼你这份言论,甚合我心,那本王就立即派你为使,先去与郝泽仁联系。这样的好事,当然不能白白便宜了多尔衮这厮!”豪格一脸兴奋。
“是,奴才谨遵肃亲王之令!”
接下来的事,果然不出索尼所料,在多铎带着残存的军队返回盛京之后,朝廷立即召集众臣,对此战相关责任人员,一一处罚。
多铎身为主将,败军失利,自是责任最重。他被裭去豫亲王之爵衔,改为和硕豫贝勒,镶白旗旗主之职改为暂领,夺去十个牛录,暂时补入正黄旗,同时罚银一万两,马五百匹,并被罚去天命汗陵园扫墓一个月。
副帅硕托,其罪亦无可推,只是相比多铎为轻,故其贝勒之衔不变,镶红旗旗主之职改为暂领,夺去五个牛录,暂时补入正红旗中,罚银五千两,马二百匹。
多尔衮身为右摄政王,计策有误,用人失当,战败有责,为示惩戒,其正白旗旗主一职改为暂领,夺三个牛录,暂时补入镶蓝旗中,同时罚银五千两,马三百匹,布匹五百疋。
肃亲王豪格,有与唐军暗通之嫌,虽无实证,亦需戒惩,着太监当面训戒,其正蓝旗旗主一职,亦改为暂领。
太后布木布泰,亲自在朝堂上宣布这个结果,群臣跪拜,俱是领旨谢恩。
而站于阶下的肃亲王豪格,对于这个结果,心下虽有不满,但也还能接受。
要知道,对他的处罚都是表面性的,朝廷并没有捕风捉影地刻意惩戒。象多铎的十个牛录,还暂时补在自已所掌握的正黄旗下,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其实,豪格也能隐隐感觉到,那太后布木布泰,从福临登位后,就开始刻意笼络正黄镶黄两旗,似乎想把这两旗兵马势力,从自已手中剥离,转而为她自已所控制。
只是,正黄旗与镶黄旗,乃是先帝皇太极留给自已的私产,自已亦在其中安插了极多亲信,布木布泰想要凭些须小手段,便从自已手里夺去这两旗,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她现在到还没什么实质性动作,如果她真的头脑发热,想动自已的根本,那本王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定要她好看!
接下来,到了第二天重新上朝之际,在崇政殿内讨论的重点话题,自是如何要与唐军议和。
对于这样的大事,原本垂帘听政的布木布泰,在多尔衮不便出面的情况下,自是要亲自主持。
之所以不由权摭朝野的多尔衮出面议定,反而要向来不出面理政的太后布木布泰来垂帘主持,乃是因为镇远堡刚刚大败,多尔衮威望严重受损,这时再来大包大揽乾纲独断,就颇有些不知廉耻了。
“各位爱卿,这镇远堡之败,已成过往,再谈无益。现在我大清当务之急,便是如何与唐军议和。各位有何高见,但可直言,哀家定当择善而从之。”
布木布泰说完这番客套话,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个大臣出来说话。
其实,之所以没有人说话,是因为一众朝臣都知道,布木布泰这番话语,不过仅是虚言客套,其实在她心中早就想好了,最终要右摄政王多尔衮去派人和唐军谈判。所以这样的问话,不过仅是走个场面而已。
一片沉默中,只有那尚不懂事的六岁皇帝福临,正在龙椅上跳来蹦去,仿佛那金灿灿的龙椅,倒是个烫屁股的炉子,让他十分不耐又无趣。
“福临!如何这般叵耐,你身为天子,怎么垂坐朝堂都这般不安稳,真真成何体统!”
见众人皆是不语,明显不想给自已这个太后面子,布木布泰心下恼怒,又无从发作,只得拿尚不懂事的福临来训斥撒气。
听到母亲的训斥,福临垂下头,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他一声不吭,默默玩弄手上的祖母绿大扳指。
见到这样的尴尬的场景,豪格心下却在冷笑,只是表面故作平静。
而在另一面的多尔衮,则是脸现羞惭之色。他想出来说话,却又不便直言,心下的羞恼,何以言之。
而且,非但他不便说话,他在朝堂中的一众党羽,为了避嫌,也个个不敢吭声。
最终,还是须发皆白的礼亲王代善,一声长叹,颤颤地走出朝班,向那重重珠帘拱手而拜。
“臣代善,有话要讲。”
自去年至今,大清时局剧烈动荡,礼亲王代善虽然洞观时局,采取了两边押注之策,并最终成功保全了自家的权势与财富,但这样你死我我勾心斗角的内讧,还是让这位大清最年长的亲王为之心焦力瘁。这半年多下来,他明显地衰老了许多。以前行走如风,现在走路都已是颤颤巍巍,老态尽显。
“礼亲王,你有甚话,尽可对哀家直说。”见代善这位年纪最大的大清亲王出来说话,布木布泰心下一动,柔声说了一句。
“微臣以为,为了挽回时局,需派肃亲王豪格,亲去与唐军面谈,方可最终达成和平协议。”
代善这句话,让整个朝堂都惊呆了,包括肃亲王豪格。
这老亲王,不是老糊涂了吧,他难道不知道,布木布泰只是想走个过场,最终还是要安排多尔衮派人去与唐军谈么?他这番话,简直是在拆在布木布泰和多尔衮的台呢。
另外,自已与他并无甚亲密交情呀,怎么他今天却向着自已说话呢?
难道,他想投向自已么?感觉也不象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豪格感觉自已有些糊涂了。
相比豪格此时的发蒙,低垂着头的多尔衮,却是对代善恨之入骨。
这老东西,你不会说话,尽可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他娘的当众拆我多尔衮的台,你究竟是何居心!
该不是,因为我与布木布泰商议,处置了你的儿子硕托,才让你这般衔恨于我,才这样帮豪格说话么?
多尔衮内心衔恨不已,却又不便出来说话,只得把一口恶气吞了又吞,才没有当场发作。
当然,代善这番话,让整个朝堂上,最下不来台的人,其实是太后布木布泰。
她原本以为,代善出来仅仅只是打个圆场,让情郎多尔衮好出来接话,却没想到,这个老糊涂调头为豪格说好话,这简直是当众打自已的脸呢。
布木布泰银牙紧咬,好不容易才控制了内心的愤恨情绪,她沉声回问道:“老亲王,哀家倒想问问,为何我大清非得派出肃亲王,才能与唐军进行谈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