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京城,已是一片和暖,太阳当空高照,已是颇有热意。
兵部尚书陈新甲,不到五十的年纪,身材微胖,须发花白,在炎热的天气中,跑得一身是汗,将身上的大红官袍,浸了个湿透。
他是四川省重庆府长寿县人,万历三十六年举人,授定州知州。崇祯元年,入为刑部员外郎,进郎中,迁宁前兵备佥事。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十一年,受杨嗣昌推荐,擢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协御清兵。十三年,进兵部尚书,从而成为从明弘治年间工部尚书贾俊以后,以举人身份做到尚书要职的第一人。
在真实历史中,此人后于崇祯十五年松锦之战中,因指挥失误而大败。在内外交困之下崇祯帝密使他与清兵图和议,却因家童无意间泄露消息,舆论大哗。见他做事这般不密,崇祯皇帝恼怒非常,便把他抓为替罪羊,最终被杀。
陈新甲入得乾清宫,随即伏跪于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见陈新甲跑得一脸是汗,身上官服都已湿透,崇祯满是心疼的感觉。他随时又传话,让小太监给陈新甲搬来个小墩子,让他坐下说话。
陈新甲谢了一声,斜签着身体,坐在小锦墩上,却犹然喘气不已。
“爱卿,现在清虏已迫近辽西,正欲直攻锦州,爱卿可有何良策乎?”崇祯皇帝开门见山,一脸急切地对陈新甲说道。
陈新甲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立刻沉声回答:“禀皇上,现在清军大兵压境,唯一可行之计,便是立刻调集兵马,紧急入援锦州方可啊。”
崇祯皇帝眉头大皱:“爱卿所言,朕亦知之。只是现在辽东兵马,皆在内地剿匪,急切之间,如何得调?朕只恐兵马集齐之际,这锦州已然失守矣。”
陈新甲轻叹一声,又急急说道:“皇上,纵然有如此风险,但如不能尽快抽调援兵过去,只怕辽西之地,恐难久守矣。依臣之见,现在各地的剿匪兵马,还是需要尽力抽调,赶往辽西,能多一份援兵,就多一分守住锦州与辽西的希望啊。”
崇祯凝视着他,却又疑惑地问道:“纵如此,那各地兵将抽调过去,岂非成了添油战术,这样一来,能守住辽西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
陈新甲拱手道:“陛下,现在事急从权,孰可尽善尽美?清军兵力众多,来势又大,又如何可给我国太多调整配合的时间?依臣之见,只要能立刻派出兵力,急入辽西守卫,哪怕是添油战术,却也是急切之间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则于成败利钝,则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崇祯默然无声,他沉吟了一阵,才又对陈新甲说道:“那依你之见,朕当如何安排,方为合适呢?”
陈新甲见皇帝这般发问,遂立即把心中思虑已久的方案,对崇祯皇帝合盘托出。
他大声道:“皇上,依微臣之见,那三边总督洪承畴,对流寇作战,素有功劳,可将此人改任蓟辽总督,总统辽西与各地入援兵马。然后令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八名总兵,暂停国中剿匪事宜,立刻出关入援,先期赶往宁远,再相机入援锦州。微臣已然估算,这八名总兵,其下兵马约十三万之多,若能及时赶赴,尽心作战,这辽西,应该还是能保得住的。“
崇祯沉默许久,他在心下,其实也是认可了陈新甲的安排的,毕竟,现在事起仓促,想要从容准备作战已不可能,这样的添油战术,实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时,崇祯眼神忽地一亮,又向陈新甲问道:“对了,那唐国公李啸,爱卿却打算,该如何安排他呢?”
陈新甲脸上一颤,却低声道:“皇上,你以为,李啸现在还能随朝廷之意调遣么?此人兵强马壮,又远拓海外,钱粮广众,早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况且先前又曾有反叛之举,简直是比唐代的河北藩镇还要出格跋扈之辈,微臣着实不敢用此人。”
陈新甲此话,说到了崇祯痛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郁而痛苦。
崇祯低垂着头,许久才抬起头,低声说道:“爱卿,李啸与朕之间,虽多有过节,但现在他与朕,既是君臣,又是翁婿,焉有视朝廷之令不顾之理。爱卿可向他说明,朕只要求他出兵攻打清虏便可,具体的军事安排与行事谋划,朕一概不加以干涉。至于其他的兵马调度与人员安排,就如卿方才所言,这样安排下去吧。”
听了皇帝的话语,陈新甲心下一酸,忍不住想落下泪来,却又生生忍住,最终拱手禀道:“是,微臣遵旨。”
在陈新甲紧锣密鼓地调度人员,让这些明朝最精锐的兵马与将领统统北上,去救援辽西之时,李啸也收到了朝廷传来的,要他出兵攻打清朝的谕令。
看到这纸谕令时,李啸脸色却是十分平静。
其实,早在俄罗斯的兵马进入沈阳城时,李啸安插在沈阳当地的安全司密探,便已迅速地飞鸽传送给了他。
李啸收到安全司的这封信,顿是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没想到啊,那俄罗斯,在被自已派出奇兵,夺取了雅库茨克城后,为了夺回在远东的利益,竟会与满清勾搭成奸,合力来对付自已。
想想在真实历史上,清朝早期与俄罗斯多次交战,双方在远东打得不可开交,争斗数十年后,才签下尼布楚条约,两国休兵罢战。却没想到,在这个自已穿越过来的时空里,这俄罗斯竟与清朝,为了对抗自已而结为了联盟。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啊。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原本在将来会迅速反脸成仇的两国,现在倒成了同心协力的盟友,这世上之事,真真何可言说。
当时的李啸看完密信,几乎本能地想到,接下来,很可能会清俄联军,合力北上,以攻打庙街堡或雅库茨克城。从而既帮俄罗斯夺回失去的远东领土,也为清廷扫除北边那一直压在头上的巨大隐患。
只不过,李啸还真没想到,这清虏,竟没胆先来打自已,反而去进攻明军防备松懈的辽西,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李啸所料。
看到朝廷这封措词谨慎,只是说要自已出兵攻清,却能让自已随意调度手下兵马,随意攻打清朝城镇的谕令后,李啸在心下,亦不由得一阵感叹。
这朝廷对待自已的态度,还真是微妙啊。
所谓的主弱臣强,也不过如此吧。
随后,李啸经过仔细思虑,立刻安排了以下行动。
首先,他下令,驻守的雅库茨克的安东镇甲营,与驻守在庙街堡的安东镇乙营,要严加防备敌军前来偷袭,同时要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直到敌军退去或援军到达。
然后,李啸传令,让已调到济州岛的平南镇甲营兵马,在平南镇镇长李定国的率领下,带上足够的物料与工匠,前往那恤品河入海口,去兴建一座新的城堡。
原来,在征服澳洲后,只过了三个月,见澳洲各地平静,整个南方已然平定,李啸便打算,把平南镇的兵马,北调一部分,以应对在北方可能会出现的大规模战斗。
于是,他下令,让平南镇镇长李定国,率平南镇甲营兵马,前往济州岛,在这里驻扎待命。
而在整个南洋,则是罗正的乙营,负责防卫台湾与菲律宾地区,曹变蛟的丙营,负责防卫新几内亚岛与整个澳洲。
李啸要求,在得到自已的命令后,大将李定国要立刻带上平南镇甲营兵马与大批工匠,紧急从济州乘船北上,赶去这个民间称呼为海参崴的地方。
这座位于原明朝奴尔干都司木阳卫地界,位处恤品河入海口的城堡,李啸给他起了个后世的人都耳闻目详的名字,海参崴堡。
因为,李啸要建设的这座城堡,正好位于后世的海参崴地区,也就是当今的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城所在地。
海参崴一词,来自古老的肃慎原住民语言,汉译为“海边的渔村”或“海边的晒网场”。清朝时闯关东的直鲁两省人,把这里叫做“崴子”,山东人的“跑崴子”指的就是这里。因为误认当地盛产海参,所以汉译最后定名为“海参崴”或“海参崴子”。
这个地区,位于当今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南端,濒临日本海,这海参崴地区,北部为高地,东、南、西分别濒乌苏里湾、大彼得湾和阿穆尔湾。城市及港区位于阿穆尔半岛顶端的金角湾沿岸。金角湾自西南向东北伸入内地,长约7千米。入口处湾宽约2千米,水深20~30米,湾内宽不足1千米,水深10~20米。金角湾南侧隔东博斯普鲁斯海峡,有俄罗斯岛作天然屏障。海湾四周为低山、丘陵环抱,形势险要。
由于海参崴冬季结冰期长达100~110天(12月上旬至翌年3月中下旬),需借助破冰船才可通航。而且,当地在夏秋两季多雾,其中6~8月平均有雾日一个半月。有时大雾影响航船进入港湾。
历史上,海参崴曾自唐、辽、金起,这里已渐见中华各族人民活动,唐朝时期,海参崴是渤海国率宾府地,金代属于恤品路,元时称为永明城,滨海地区比较富庶,“率宾马”名贵一时。海参崴附近的波谢特湾,为元朝东北边区的对外贸易海港。在明朝时,这里属于奴尔干都司的木阳卫地区,而在清初时,这里属大吉林宁古塔副都统,后划归吉林珲春副都统管辖。
17世纪中期,沙俄帝国伺机东侵,寻求在远东地区开拓不冻港口。在此之前,沙俄和清朝曾有着多次领土上的纠纷。虽然在清康熙年间清朝和沙俄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中明确订明海参崴属清朝,但是,自清朝中叶后,中华国势日衰,鸦片战争后,在1858年清政府和沙俄签订不平等的瑷珲条约,规定包括海参崴的乌苏里江以东地区为中俄共管。
2年后(1860年),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俄国又与清政府签订了不平等的中俄北京条约,清政府割让了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的约40万平方千米的领土,其中包括海参崴。
随后,这被改名为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海参崴城,成为了沙俄在远东地区的一个重要的军事基地和对外贸易商港。
在现代俄罗斯,海参崴是俄罗斯远东区的海洋渔业基地,拥有拖网渔船队,冷藏运输和鱼产品加工船队以及捕鲸船队,渔获量居俄罗斯远东区各渔港首位。
另外,海参崴是俄罗斯滨海边疆区和远东地区重要的工业中心。这里的工业同海运及海洋渔业有密切关系,主要是修船、造船、渔产品加工机械制造、鱼类加工和木材加工等。
同时,海参崴还是俄罗斯远东地区交通的枢纽,是联系滨海地区、鄂霍次克海、太平洋和北极各海的交通和过境运输站。航空运输可通往俄罗斯主要城市。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远东区近海运输的中心和北冰洋航线的终点。
除此之外,海参崴还是俄罗斯太平洋沿岸最大的军港,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太平洋边防军司令部驻地。
这样的一块位置极佳,堪称东北亚难得的风水宝地,就这样永远地落入俄国人之手,后世的李啸每每读近代史时,皆会感觉椎心泣血的痛苦,心下的愤恨,何可言说。
如果现代中国,有海参崴这样一个位置极佳的出海口,让整个东北,能有这样一个濒临日本海的贸易港口,那整个东北地区的经济,如何会这般死气沉沉,如何会这般萎靡不振。前人断了后人路,如何不让人扼腕叹息!
所以,李啸给李定国下的命令是,不惜代价,一定要趁此清军大举攻明朝,国中空虚的大好机会,建好这海参崴堡,让唐军能在满清的北部,狠狠地捅下一把凌厉的尖刀。
李啸告诉李定国,他只管放心建堡,争取这海参崴堡,在今年九月底土地结冻前完工便可,其他事情皆不用管。
至于各类后勤供应,他一方面会让水师大力运送,另一方面,也是让临近的朝鲜提供支援。
毕竟,当年李啸曾大力援救朝鲜,让它免于亡国之灾,现在,也该是这个明朝属国,向上国天兵,表达忠诚与孝心的时候了。
最后,李啸又决定,只留兴中镇乙营的甲乙两总兵马驻守山东,而自已则亲自带领兴中镇甲营兵马,以及整个乙营的丙总,也就是乙营鲁密铳总的全部鲁密铳兵,以及整个兴中镇的火炮部队,渡海北上,再度攻打金州城。
李啸相信,这样一来,自已可以有效地呼应守卫辽西的明军部队,也可以让清军顾此失彼,前后牵制,最终一无所获。
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八日,在清军已将锦州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时,李啸誓师北伐,领兵渡海,北攻金州旅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