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托微微一笑,很有涵养地捋了捋胡须,对鳌拜讥讽的话语,并不以为意。
待鳌拜语语一停,他便大声喊道:“鳌拜,何苦说这般挖苦之气话!告诉你,本王今天奉命前来拿你,并不想与你多说甚废话。本王只有一句话要对你说,那就是,你若愿降,本王一定在摄政王面前,尽可能保全你及你的一众部下,你但可放心便是。”
“放你娘的屁!少拿这般屁话来糊弄老子!告诉你,老子生是肃亲王的人,死是肃亲王的鬼,怎么会象你们这帮软骨头一样,毫无廉耻地去舔那多尔衮的腚沟子!”鳌拜浓眉怒目,厉声大骂:“硕托,你他娘的屁话休说,有本事,放马来攻城便是,爷爷我正等着你攻上来呢!”
见鳌拜这般强横,硕托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略顿了下,便又长叹一声道:“鳌拜,你也看见了,我军已重兵围城,你部已陷入绝境,还要强作此口舌之争,又有甚意思?你与部下兵马,不过三千之数,据守这小小的复县县城,城小墙矮,又还能据抗到几时?你莫非真以为,我军只会坐困城下,无所做为么?鳌拜,本王念你乃是我满州第一勇士,最后奉劝你一句,要尽快认清形势,不要强与天争,还是尽早回头,率军归降,方可保全手下性命,也为自已寻得一条生路啊。“
“滚滚滚!他娘的,硕托你这厮,咋恁多废话呢。”鳌拜暴怒起来,他拍着雉堞大声喊道:“硕托,他娘的有本事就来战,别象个娘们似的歪叽!你这厮兵多又如何,老子若是怕你这等无能之辈,就他娘的是王八生的!”
鳌拜的粗鄙放肆话语,让一心劝降的硕托,内心终于亦是腾腾火起,他忍不住大骂道:“好哇,鳌拜你这厮,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行,你既决意寻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你等着,且等我军造好攻城器械,便立刻来一齐攻城。本王定要亲手斩下你这厮的狗头,再去向摄政王复命!”
“好哇,俺这颗大好头颅,就等你来取。”鳌拜咧嘴大笑,依然是满脸轻蔑神色:“不过,俺就怕你这厮没甚本事,到时候,非但没能灭了我军,反是折损了自家性命,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呢。”
鳌拜说完,旁边的军兵一齐大笑起来,硕托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到鳌拜等人在城头猖狂得意,心下的愤怒,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哼,鳌拜你这混蛋,且莫得意,就让你再苟活几天,待攻城嚣具造好,到时,本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硕托愤愤地拔马转身,策马奔回阵中。他随即下令,让全军就近抓取大批百姓,让他们协助军中工匠,不惜工本,抓紧时间,尽快造好攻城梯攻城楯车之类器具。
这时,豪格的长子齐格顺,默默地来到北门城头,他看着硕托等人远去的背影,脸色十分凝重。
见到齐格顺上来,鳌拜急忙上前参拜。
齐格顺虚扶起他,轻声问道:“鳌拜统领,敌军势大,你可曾想好退敌之策?”
“少主但可放心,有俺鳌拜在,这复县县城,他硕托绝没本事攻下!”鳌拜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只是,敌军如此势大,我军兵力,恐有不足”齐格顺的声音,潜藏着犹豫与畏怯。
“少主,你不必担心,我军兵力虽然有限,但皆是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又多受肃亲王恩惠,皆愿出效死力。这复州县城,我军定能防备得固若金汤。”鳌拜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说道:“况且,本将已另派出哨骑,快马加急前往南边的旅顺城去向唐军求救。若唐军能及时赶来,与我军一道里外夹击,定能大破硕托部兵马,解此复县之困,最终得以顺利脱围。”
听了鳌拜这番话语,齐格顺脸色轻松了不少。随后,鳌拜又安慰了他几句,便安排人带他下去休息。
望着齐格顺离开的背影,鳌拜双眉紧锁。
鳌拜知道,自已虽然这般劝慰齐格顺,但说实话,自已能不能不被硕托消灭,能否保住这小小的复县县城,其实他心里真的没底。
因为,敌我兵力实在太过悬殊,只要硕托的攻城器具造成,自已这三千名有骑兵改成的守军,想要最终抵抗住多达数万的硕托大军的剧烈冲击,实在太过为难,甚至可以说,是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唯一的胜机,其实是自已派出的哨骑,能及时顺利将唐军引来,从而得以实现以内外夹击的方式,击溃打败硕托部兵马。
鳌拜南眺伫望,长长地叹了口气。
希望自已的愿望,能得以达成吧。
在鳌拜极度的牵挂中,那两名哨骑,一路发疯般地急赶快行,昼夜不休,终于在一天一夜的打马奔行后,到达了旅顺城外。
两名累得几度说不出话,就要跌下马来的哨骑,迅速地被唐军巡逻哨骑发现,在了解了他们的来意后,立即将他们带入旅顺城中。
此时的旅顺城,是唐军第五镇丙营驻守,营长为秦良玉之子马祥麟。
本来,旅顺之地被李啸以计诈取后,他是打算安排秦良玉的第一镇乙营来驻守,但考虑到现在山东之地,直接面临流寇的巨大压力,只留第一镇甲营的兵力,多有不足,故最终还是决定,由原本驻扎在库页岛与北海道的第五镇丙营,暂时接防旅顺城。
马祥麟部第五镇丙营兵马,才刚入驻旅顺不久,就收到了安全司的密报,说现在清廷内讧,多尔衮已拿下豪格,索尼被迫自杀,且逼得护军统领鳌拜,固山额真杨善,带着豪格长子齐格顺,一路南逃而去,想来投奔旅顺城中的唐军。
得到这个消息,马祥麟十分欢喜,简直想要猛击一掌。
还有比清廷内讧残杀更好的消息了么?
他知道,啊怕豪格在这场清廷内讧中最终落败,但鳌拜部率兵出逃,一定也会给清廷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而对唐军来说,清廷内部越乱,对自已便愈是有利。更何况有这么强劲的一支精锐兵马来投靠自已,无异是对唐军是如虎添翼。
于是,马祥麟立即下令,让城外的唐军密切关切周边态势,若有清军来投,立即加以引见。
当他看到这两名风尘仆仆,累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哨骑时,心里的欢喜却是难以形容。
当他终于从这两名哨骑嘴里,得知了鳌拜现在所处的困境时,马祥麟不觉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鳌拜在快到了金州地界之际,竟会发生这等变故。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即下令全军出征,立即北进,去紧急救援鳌拜部兵马。
于是,旅顺城中,只留了两队枪兵与盾兵,以及少许辅兵驻守,几乎整个丙营兵马全部出动,急急向北行进,去解鳌拜的复县之围。
铁甲森森,刀枪耀日,马匹的嘶鸣与甲叶的摩擦声响起一片,从旅顺北进的官道上,多达八千余人的唐军部队,有如一只一眼望不到头的钢铁长龙,逶迤北去,极具气势。
马祥麟下令,全军每天只能休息三个时辰,务必要尽快行动,赶在硕托开始进攻之前,到达复县城下,以解鳌拜之围。
只不过,鳌拜率军来投又被困复县之事,毕竟事发仓促,全军整备亦极费时间,更何况一路上要保持整体行动,亦多为不易,在全军行进至复县还有数十里外时,天色已然黑透,军兵皆已人困马乏,再难行动,马祥麟只得下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息,等到明天再开始继续行进。
马祥麟算得清楚,硕托若要攻城,怕是至少要一周时间来准备攻城器具,那么自已明天就加紧赶到复县的话,应该是完全来得及的。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他所想吗?
第二天,最早的一缕晨光升起之时,复县城头的一众守军,皆被四下响起的凄厉海螺号声,和潮水般汹涌的军兵喝喊声惊醒。
城中和甲而卧的鳌拜,亦是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他急急窜出门外,便有亲随卫士紧急来报:“护军大人,城外敌军已然行动,正从四面开始一齐攻城!”
听了这话,鳌拜的内心,有如针刺一般疼痛。
好么,硕托这家伙,竟然在三天时间里,就做好了攻城准备,这般快速,倒还真打了个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却不知道,现在唐军的援兵,到底来了没有,又或者,到底是到了何处
鳌拜内心杂乱不堪,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令手下,立即做好守城准备。
望着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有如密集伸出的触手一样,不断靠向城墙,望着多辆蒙着铁皮的撞车与楯车,则被大批敌军喝喊着,吱呀作响地推去撞开城门,鳌拜心下,紧张到了极点。
“全军听令,拼死也要守住此城!”鳌拜拔出宝剑,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
但他自已知道,敌军之势如此之大,攻势这般之猛,如果唐军不能及时到来,那等待自已的,只怕是
鳌拜来不及仔细思考,密集如蚂蚁般的敌军,已经越过越近,直逼护城河。
“放箭,放前!射死这些狗入的!”鳌拜给手下军兵大声鼓劲。
城头的守军,人人脸上满是恐惧,但受主将之令,皆立刻开始行动,纷纷搭弓上箭,满张如月,觑准护城河岸的清军,激射而去。
而面对这倾泄而出的箭雨,攻城的清军似乎早有准备,他们迅速散开阵型,许多人腾出手中盾牌,迅速抵挡住了飞射而来的箭矢。
说起来,鳌拜这些手下,原本皆是惯于在原野上征战的骑兵,他们临时改成守城的步兵,皆是相当不习惯。无论是组织还是配合上,都无论与真正的守城步兵相比,接下的连续射箭中,明显开始杂乱,准头与效率都大为降低。
城头的守军又接连抛射了七轮,终于人人臂力耗尽,再也无力开弓。
见到城头防御减弱,护城河处的清军,顿是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呐喊,愈发加快了攻城的速度。
一架架攻城梯,快速通过护城河上紧急搭建的浮桥,吼叫着向城墙冲来,它们有如会自动爬行的蜈蚣一样靠过来,梯头的搭钩,卟卟地搭紧城头的堞垛,稳稳地靠在城头。
攻城梯一旦固定,成群的清军,立刻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缘梯而上,直攻城头。
而见到城头守军箭矢渐绝,那些推着楯车进攻城门的清军,也再无所顾忌,他们拼力加快前行的速度,把巨大沉重的楯车,抵近到城门的方向,便有清军开始铺设木板在护城河上,做成简易的浮桥,准备运送车过河,再去撞烂城门吊桥。
就在这时,那些从攻城梯上缘爬而上的清军,已然更快了一步,他们纷纷跳到城头,立刻有如凶兽一般,对阵型已开始惶乱的守军,大砍大杀。
清军攻势极其凶猛,几乎瞬间就占据了优势,把鳌拜这些由骑兵临时改变的步兵,逼得连连后退,不时有兵员惨叫着倒下。
“顶住!顶住!一定要把这些混蛋杀下城去!”
鳌拜厉声大吼,他身先士卒,接连砍杀了两名冲过来的清军,意图以自已的勇毅之态,唤起混乱不堪的守军们,那越来越低落的斗志。
此时,远远地站在北面一箭之地外,从千里镜中看着自家军兵不断地涌上城头,开始越来越明显地占据优势后,清军统帅硕托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哼,鳌拜你这厮,不知死活,强与天争,现在知道本王的厉害了吧!
本王现在数万兵马齐攻,你区区三千兵力,又是骑兵临时改成之步兵,焉能与我军相抗衡。纵然你这厮号称满州第一勇士,又能捻几根钉,只怕再数一个时辰,你就要全军尽没,复县县城完全落入我军之手了。
洋洋得意的硕托,绝对不会想到,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在复县县城的南面,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从地平线上,忽然闪耀起一片跃动的金属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