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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想错了

风雨大宋 安化军 3862 2024-01-30 11:27

  随着金书召到了巡检寨一处偏僻的侧院里,看着坐在石凳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杜宵问道:“孔目,是这个贝二郎?他果然有马蒙作奸犯科的证据?”</p>

  金书召点头:“不错,他是如此说。三寸人间 不过,非要见了官人才开口,说不好知道些什么。”</p>

  到了面前,金书召对贝二郎道:“这是本州杜推官,在这里监督汴河漕运,兼提点营田事。你知道些什么,只管跟官人说是。放心,有官人作主,没人奈何得了你。”</p>

  贝二郎看着杜宵,犹豫了一会,才道:“这官人的年纪太轻了些,有些不把稳。”</p>

  金书召听了骂道:“官人少年登科,进士出身,你说的什么混话!这一带都是官人做主,你有话尽管说出来是。只要官人说了,哪个敢不从!”</p>

  贝二郎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杜宵一会才试着道:“实不相瞒,此事太大,关系着庄里许多人的身家性命,不得不小心行事。没个确信,只好由马蒙那厮逍遥,没人敢说的。”</p>

  杜宵示意金书召不再说话,在石桌边坐下来,对贝二郎道:“若是别的官员,你吞吞吐吐,有些要挟官府的意思,已经抓起来打一顿了。到了这里,哪里还由得你不说!我念你们小民不易,轻易不动刑罚,已是十足诚意。你不要再在这里拿腔作势,不说便回去,我自有别的办法查出来。只是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再进我这里,只怕是个囚犯了。”</p>

  贝二郎吓了一跳:“官人莫要吓我。我是守法良民,年纪又小,没做过坏事的!”</p>

  杜宵摇摇头:“知情不报,难道还不够?似你这种类藏贼,官法岂能放过!”</p>

  贝二郎见杜宵说得严厉,心不由有些害怕,他没想到原来官府是可以不讲道理的。或者说按照官府的道理,是对百姓做什么事都有道理。</p>

  看了看金书召,贝二郎才向杜宵拱手道:“报官人,小民是不远处马蒙马大官人的庄客,自小便长在他的家。马蒙那厮作奸犯科,这些年不知犯下了多少案子,庄客们自然一清二楚。便如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谭二娘一案,小的便知道原委,是马蒙先昧了陶家的药材,又要占谭二娘的人,指使陆虞侯害了姓陶的怀命,卷了他家的钱财。这都是庄客们帮着做的,谁不清楚。”</p>

  杜宵不动声色,对贝二郎道:“此案朝廷瞩目,天下皆知,既然庄里的人知道,怎么不早早来首告?要知道,知情不报,便是与贼同罪,你们当朝廷律法是儿戏吗?!”</p>

  贝二郎偷眼看杜宵,沉默了一会,才小声道:“不是我们不来报官,委实是告不得。”</p>

  “怎么告不得?数条人命,如此惊天大案,你们以为瞒得住吗?”</p>

  贝二郎道:“官人是做官的人,道理应该小的明白。我们这些庄客是奴,马蒙是主,天下岂有奴仆告主的道理?以奴告主,先要吃官司!”</p>

  杜宵道:“哪个告诉你的这些胡言乱语!你们是马蒙庄客,与他是同居共财之人,若有小犯则亲人相隐,知情不报官府亦不治罪。可人命官司,又作别论。我给你说,马蒙这厮牵扯数桩人命官司,你们早早首告,还可置身事外。如若不然,一日事发,说不得连自家性命也搭进去。”</p>

  贝二郎听杜宵说的与自己先前想的不一样,一时不说话,低着头在那里不知想什么。</p>

  此时的主仆制度正在变革之,法律也较混乱,地方官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刑统沿用的是唐律,以奴告主除谋逆等重罪是违法行为,为法不容。但雇佣奴婢本是良人,这律条并不适用,真正适用的是家人相隐。即奴婢与主人在法律视为一家人,亲亲相隐,不告发不视为窝藏等罪。</p>

  杜宵考进士的时候死背书本,出来做官还是按着以前习惯,熟记法律条。奴告主怎么处置现在并没有明,只有大理寺等做出的几个判例,使用亲亲相隐,主尊奴卑的原则。这个原则与杜宵前世的观念差别大太,他记得特别精楚,怎么会被贝二郎说的搞混掉。</p>

  良人以契雇给别人为奴,则在期限内便是主人家庭的一员,主人为当然的家长。反过来,在这个期限内,则与原来的亲人不再是一家人。甚至是夫妻,如果妻子雇给人家,成了主人的家人,跟丈夫不再是一家。这跟杜宵前世的观念迥然不同,他有时候甚至想,一个女仆在雇佣期间,如果再跟丈夫睡觉,是不是男女奸情。可惜他没见过这种案例,想来是没有人计较,不然法律有得争吵。最起码的,女佣的身体是不是雇佣的一部分,会扯出无数口水。还有马蒙庄这种全家为佣的,更加复杂。</p>

  见贝二郎沉默不语,杜宵道:“你说你是马蒙庄客,可有契?”</p>

  贝二郎道:“要什么契,我父母都在马家为佣,我自我也是。”</p>

  杜宵摇了摇头:“何其糊涂!没有契,便是良人,你怎么任人指使?你父母是你父母,你是你,不相干的。你既然没有契,何来以奴告主一说!”</p>

  贝二郎怔了一会才道:“原来我不是马蒙那厮的奴仆?那他前两日还打我‘纸馄饨’呢!”</p>

  杜宵觉得稀,问了什么是“纸馄饨”,知道原来是包了纸的木棒,摇头道:“没想到这厮还么自设刑,你们任他打么?特别是你,本是良人,让他白打了?”</p>

  贝二郎直觉得自己冤枉透顶,没想到自己与马蒙没有主仆关系,白白挨了顿打。</p>

  这个年代的主仆关系非常混乱,法律本身在变,民间又有前朝延续下来的习惯,很多事情都不清不楚。官府断案,有时候也灵活处理,看官员的心情。</p>

  看贝二郎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杜宵心暗笑。从这个小节可以看出,马蒙庄的庄客,真正法律手续完备的只怕没有多少。只要有缝隙,杜宵可以把这块铁板撬开。</p>

  让贝二郎平静了一会心神,杜宵才循循善诱,问他马蒙庄的事情,那厮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贝二郎知道得并不确切,只是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很多事情都连贯不起来。</p>

  杜宵越听脸色越凝沉重,马蒙犯下的案子,自己原先想的严重得多。想来也是,这种乡间恶霸盘距地方多年,说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具体的情形,与自己原先想的乡间地主跋扈,土豪劣绅,也越偏越远。这哪里是什么恶霸地主,是一个黑社会团伙吗。</p>

  让贝二郎说着,杜宵心暗自盘算,怎么把这个毒瘤连根拔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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