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已经慢慢走远，汴京城的午后，暑气迅速褪去。天气虽然炎热，却并不让人难受。</p>

　　杜宵进了东华门，沿着前面各种衙门和大内之间的大道，到了垂拱门外。等了没有多久，便就随着赞引官和小黄门，进了大内，到了崇政殿外。</p>

　　皇帝用过了茶汤，略歇了歇，便吩咐杜宵入内。杜宵行礼如仪，随着小黄门入殿。</p>

　　前几次进京面君的时候，杜宵的地位不高，与皇帝比较疏远。这次不同了，行过礼后，便就给杜宵赐座，并上了茶汤。</p>

　　杜宵捧笏：“臣杜宵，拜见陛下。”</p>

　　赵祯道：“不必多礼。丞数月之内远赴西域，拓地万里，来回奔波，着实辛苦了。”</p>

　　杜宵道：“为陛下和朝廷做事，哪里敢言辛苦？都是份内的事。”</p>

　　赵祯点了点头：“自立国以来，如丞般，拓地万余里，未尝败者，不过丞人。朝廷本该重赏，奈何丞坚辞不就。此次回京任御史丞，着实委屈。望丞不必挂怀，安心做好这任，以后必然会有重用。自西北党项叛乱，国家内忧外患，全赖丞的许多作为，到如今政通人和，内外清明。”</p>

　　杜宵忙道不敢。自己回京任御史丞，而不是宰执，在包括皇帝看来，都是谨虚谨慎，知道进退之人。如果仗着自己军功，继续掌军，此次回京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与皇帝坐而论道时，赵祯直接称呼官职，而不是跟以前样称呼检校官那样的虚职，说明他对杜宵的看法变了。此时，杜宵在他眼里是个可以信任的臣子。能遇诏书就把手的军权交出来，没有多说字，这样的态度让赵祯足够放心。</p>

　　从河曲路大胜，到后边整训，杜宵手直握有宋朝最强大的军队。虽然从理论上说，其后勤和人事都控制在朝的手里，没有造反的可能。但执掌大军，这件事，就让皇帝担心。更重要的是以前赵祯与杜宵接触不多，直有防范心理。这次杜宵解除了兵权，才算彻底放心。</p>

　　御史丞是当然的侍从之臣，在外庭监察百官，对内陪侍建议，与皇帝接触的机会多。并州的时候庞籍说得对，此次回京任职，杜宵最重要的任务，是取得皇帝的信任。具体做出什么，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不是杜宵实在没有表现出采，赵祯就让他做翰林了，那更加方便。</p>

　　说了几句闲话，赵祯道：“御史丞总宪台，在外弹纠百官，对内谏诤君上，非常之任。丞此次入京为之，不知如何看？你任宪职，意欲如何？”</p>

　　杜宵想了小会，捧笏道：“陛下，臣以为，御史台为监察之职，监临百官，此为核心，其余都是末节。监临百官，有两个方面。是为官者做事合不合其职事，二是纵然合于职事而有私心，而被天下议论。是以天下官员职事，必有规例，御史以规例察验。官员治事，而被民众议论，御史要知道百姓议论的是什么。这是两事，而合于御史身之上。”</p>

　　赵祯听了不由愣住，时没有说话。御史不是自古以来就是监察之职，官称有个史字，在先秦本来是史官，秉笔直书皇帝作为的。到了秦朝，开始加入监察内容，到了汉朝增强。真正是监察百官，要到唐朝的时候了。宋朝的御史台，继承自唐朝，又加了谏官的内容，增加了独立性。</p>

　　御史丞到底应该做什么，自大宋立国以来并没有非常明确的说法，直在变动。到了真宗皇帝时开始加强，现在的皇帝才慢慢完善。不过杜宵所说，显然是以前所没有过的。</p>

　　现在的御史丞，明确的就是监察百官。怎么监察？按唐时的制度，是风闻奏事，从百姓的手里得到情报，以风闻为名进奏。再个是查稽账簿，定时到各司查公，以定臧否。这些内容，实际上是查官员事情做得怎么样，再个是查官员的为人怎么样。</p>

　　杜宵的记忆，对制度化比较执着，而对于因人成事比较抵触。在进京之前，就在了解御史丞的职责，并进行自己的思考。这个职位，在这个年代不清晰，但也不同于后世的检查、巡视等职。御史丞是个具有鲜明国特色的职位，在后世的政治体系，哪怕有类似的，也没有样的。</p>

　　简单地说，御史丞既要查事，也要查人。官员做事不守规矩，御史当然可以弹纠。但如果有官员自己有问题，不管事情做得如何，样也是可以弹纠的。后世的政治理念，般是对事不对人。在这个年代，做事的原则可不是这样，人品如何是官员第要被关注的。发展到后来，就是君子小人之争，还有新党旧党之争，以致于党争成了宋朝政治的常态。</p>

　　杜宵的目的，是从对官员品行的考察脱离出来，是考察官员适不适合职位，二是知道天下民心。以官员的总体考察代替个体考察，从虚无的党争挣脱出来，形成个新局面。</p>

　　赵祯想了好会，才道：“御史依规例查官，这我可以理解。但知百姓议论――此事有些虚无。”</p>

　　杜宵道：“陛下，治理天下，无外是两端。端是富国强兵，不被外所欺辱。另端，自然就是国泰民安，百姓安乐。孟子曰，天听即民听，天视即民视，天心岂不就是民心？只要得民心，对于国来就没有难事。而民心要怎么知道呢？这是件难事。臣为御史，除了那些当做之事，还希望能够帮助朝廷知道民心。以民心来查政事，对于施政者来说，才是根本。”</p>

　　赵祯道：“你所说的百姓议论，就是民心了吧。说实话，此事不靠谱。”</p>

　　杜宵道：“百姓的议论，当然不是民心。实际上百姓的议论，甚至他们所做所想，经常会被外人引导，许多人更是只图时嘴快而已。但是这些议论，总是反映了现实生活，而现实生活，最能影响天下民心。御史就是要多看、多听，然后多想，多多总结其道理。政事自然是查之经史，总于道理，而道理不能与天下之民心相违背。这是总纲，至于如何做，臣还要多想想。”</p>

　　赵祯有些意外，让杜宵来做御史丞，本来是入京先做个清高闲散些的职位，与自己熟悉。不像以前样，做了许多事情，立了无数功劳，却跟皇帝不熟，也跟朝廷大臣不熟。把杜宵提拔起来的关键人物，是夏竦。而夏竦的名声并不好，且已早逝，其他人跟杜宵都不熟。却没想到杜宵自己，竟然还真对这个职位有些想法，想做出些事情来。</p>

　　这是好事，只要对朝政有利，又不影响朝政。听杜宵的意思，主要精力放在知民意上，而不是折腾朝臣上。现在的宰相彦博非常强势，如果杜宵用心朝政，恐怕会引起矛盾。而用心在百姓身上，避免了朝听折腾，正是赵祯需要的。喜欢风雨大宋请大家收藏：风雨大宋娃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