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来,康员外见有烤鸭,有糟鱼,一盘藕,几个新鲜菜蔬,喜道:“果然不同,这车上的菜肴竟如此丰盛!徐秀才,一起饮两杯酒,用些肉菜裹腹。”
正在这时,蒋员外和程员外两人过来,对康员外道:“康兄,路上无趣,我们到郑员外那里赌钱。”
康员外看着两人,吃惊地道:“怎么,这车厢是通着的么?竟然还能串门!”
蒋员外大笑:“当然是通的,不然岂不麻烦。你不知道,每到过节的时候,车里站满了人,两车相交的地方,摇得厉害,站在那里的不多有呕吐为堪的。”
“如此神奇!”康员外起身,到车厢连接的地方看了一下,回来连连赞叹,对两人道:“我这里叫了酒菜,先用了再说。路上要一日夜,赌钱随时可赌。”
此时火车未开,蒋员外和程员外也是无事可做,便派个小斯去知会其他员外,在这里坐了下来。
饮了几杯酒,只听一声汽笛响,声音震耳。康员外手听的酒杯差点掉到地上,口中道:“这车上用什么人吹笛,声音竟然如此之大!着实有些吓人!”
蒋员外听了大笑:“世上哪有人能吹这么响的笛子!这是用的车上水汽,才能如此嘹亮。”
康员外听了好奇,仔细问蒋员外怎么回事。蒋员外也只是听人说过一句,哪里说得上来?
正在几个人说说笑笑时候,火车猛地向前一顿,动了起来。
康员外扶着桌子,见桌上酒菜完好,道:“这火车看着甚是老实,不想动静却如此之大。”
火车渐渐回速,窗外风景变换。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景,康员外和程员外再不说话,一起趴在窗子上,看得入神。蒋员外无趣,与徐克一起饮酒。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叶县车站。火车停下,在车厢服务的小厮上前,道:“诸位员外,车要在叶县这里停上些时候,加水加煤。诸位如果气闷,可以下去透透气。”
康员外道:“我们坐得不累,停下来做什么!吩咐前面那个赶车的,不要停,继续上路!”
小厮摇摇头:“员外,这车是烧煤的,无水无煤可不行。再者说,我们是随着前车走的,必须要等那车跑上一段路,我们才能动身。如若不然,前车一有事故,停下来,后车避之不及。”
蒋员外笑着把康员外拉起:“康兄,这车可跑起来可由不得人!既然到站,我们到下面看一看。旁边有卖叶县特产的,我们买一些。”
康员外看窗外风景正看得兴起,不情不愿,随着蒋员外下了车。不大一会,车上的人纷纷下来。
杜中宵按着记忆,这叶县这些大站都封闭了起来,专门在站台这里设了售货摊子。这个年代火车站是上档次的地方,管理甚严,售的货物均是叶县有名的东西。能够在这里的摊子摆上自家货物,是附近的铺子十分有面子的事情,均精挑细选,比外面的价钱略贵而已。
随着铁监发展,铁路开通,叶县成了繁华之地,比汝州还要热闹。南北货物,在这里集中,加上铁监那里数不清的店铺,货物琳琅满目。几个员外的家人,纷纷围到摊子那里,采买各种货物。
正在这时,康员外浑家过来,拉过康员外,小声道:“原来与我们同的那个小娘子,不是一般人。”
康员外奇道:“看她文文静静,像个大户人家女儿,怎么不是一般人?”
康夫人道:“她本家姓王,是徐秀才的表妹,两人成亲不足一月。――这倒没有什么,她娘家那里有一门亲,伯父是京城里做官的王官人。这次到京城,两人却不去见那个王官人。听她话里意思,她和王秀才的亲事,家里并不同意。我听着,像是两个离家私奔的小儿女。”
康员外不悦地道:“你们妇人家,就是爱说短道长!你看那个徐秀才,言谈举止满身书生气,那小娘子也文文静静,怎么就是逃婚的了!我们只是同行,不要去管那些闲事!”
康夫人道:“罢了,不说这些。我听那小娘子说,她伯父王官人家里,有个仙人。能够上天与神仙交谈,知未来事。我们家大郎结亲已经五年了,未有子嗣,想托他到王官人家里,问问神仙因为何故。”
康员外听了大笑:“你们妇人,真是没半点见识!神仙鬼怪,如此无稽的事,怎么能信!”
康夫人拍了丈夫一下,怒道:“你胡说些什么!王官人家里的小舍人王迥遇仙女周瑶英,在京城里早已经传遍了,多少王侯将相到他家里问吉凶。你问一问其他几位员外,哪个不知道!我听人说,就连当今官家,也对此深信不疑,岂是你个土财主能乱说的!”
康员外愣了一下,道:“王小官人遇仙女,我前次到开封府的时候,确实听人说过。只当是街巷传闻,难道真有此事?莫不是那小官人有风疾,胡言乱语,别人误传。”
康夫人压低声音,道:“怎么会是误传?我听王小娘子说,前几年宫里皇子早夭,赵官家曾托晏相公问过那小官人。小官人上到九天,跟掌管人世福寿的神仙亲自问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不敢外传。”
“世上还有此等事?”康员外听了大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康夫人道:“依我看,徐秀才和王小娘子十之八九是离家逃婚。我们有缘遇上,你好生巴结。如果能结识那个遇仙的王小官人,托他问一问,我们家大郎的子嗣。此是传宗接代的大事,不可马虎。”
康员外只觉得此事滑稽无比,怎么也不肯相信。不过妻子言之凿凿,又无从反驳。想来想去,周济一个逃婚的秀才,又花不了多少钱,倒也没什么。
康夫人再三叮嘱,直到火车鸣笛,才跟大家上了车。
神仙灵异的事,这个年代的态度比较开放。信的有,不信也没人说什么,只当一个故事,听了一笑置之。王迥遇女仙周瑶英,此时传得甚广,京城里很多人知道。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王家对外的说法是王迥有心疾,为妖鬼所乘,是故胡言乱语。所谓与神仙交谈的谶言,并不十分灵验。
正是因为时人见怪不怪,前两年冷青与高继安在铁监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地说出来,引了一个权二郎跟着不顾一切地去了京城。高继安擅幻术,说自己有异能,由不得别人不信。哪怕经了贝州弥勒教五则反叛的事,民间对此依然不忌讳,官府也并不严查。
上了车,康员看着对面坐着的有些拘谨的徐克,又看看远处跟妇人坐在一起的王小娘子,还是不信夫人说的话。世上真的有仙人,怎么不拯救万民,只弄些风花雪月的事。不过想起儿子数年没有子嗣,关系到自家香火,又希望有。
万一王小官人真能见神仙,知过去未来呢?说不定自家得罪了哪路神仙,要断子嗣,可以极早想办法解救。左右又花不了什么大钱,当作有又如何。连皇帝都信,自己一个有钱的员外,又凭什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