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5月3日下午3点20分,伦敦唐宁街十号的会议室里。
回忆起上午在威斯敏斯特宫,群情汹涌的议员们对自己的攻击,张伯伦觉得自己的胃更痛了。
想起当时在大庭广众下滔滔不绝的里奥・埃默里,张伯伦发觉他的这位最亲密的朋友兼政治伙伴此时已经摇身一变,变成“前”最亲密的朋友兼政治伙伴。
埃默里毫不留情地批评战前张伯伦与希特勒交涉中表现出的乐观主义以及战争爆发后对于英国国防漫不经心的态度,随后又说到英军在挪威战役中刚刚遭受的失败。
“不顾国际舆论的反应,擅自侵略一个主权国家,还打着协同防御德国人这种自欺欺人的口号,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无耻?最重要的一点,你竟然在挪威战役中遭到可耻的失败,第三步兵师灰溜溜的逃回英国,四十九步兵师自师长以下八千多人投降。我们在纳尔维克还有部队,那些部队你准备怎么办?也让他们投降,然后到德国的战俘营去吃垮德国人?”
埃默里的话在议员们当中引起哄堂大笑。
“从去年九月份开战以来,直到今天,整整八个月的时间,你除了纵容德国人就是执行进攻挪威这种臭不可闻的作战计划。作为一个老而腐朽的军人,就你所做的贡献而言,你在这里坐的太久了。走吧,我说,让我们和你的合作结束吧,以上帝之名,走开吧!”
想到自己离开议会时,后排的议员有节奏地发出“滚!滚!滚!”的怒吼声,更是让张伯伦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意潦倒。
明天国会就要举行对政府的不信任动议投票,自己的首相宝座已经岌岌可危,怎么办?张伯伦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
陆军大臣登特和丘吉尔、道丁元帅相互对视一眼,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首相大人走神了。
登特轻咳几声,将张伯伦从自己的小世界中拉回现实。
“我们在纳尔维克还有一个师,这个师现在已经变成孤军,纳尔维克也是我们在挪威的仅剩的据点。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认为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还是让他们撤退吧,法国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登特说道。
登特说完看了失魂落魄的张伯伦一眼,又看了一眼情绪不高的丘吉尔,只是越看越觉得丘吉尔脸上低落的情绪似乎是装出来的。
“温斯顿,对登特先生的建议,你怎么看?”张伯伦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认为他们应该再坚持几天,如果我们就这么悄悄的撤离挪威,我们在舆论上将会更加被动,而且首相先生也对议会无法交代。”丘吉尔斟酌了几秒钟后说道。
“德国人已经占领了特隆赫姆,特隆赫姆附近的瓦尔内斯机场很快就会停满德国人的飞机,那些飞机会将无数的炸弹扔到我们在纳尔维克的军队头顶。当然,海军的舰船也会遭到轰炸,海军在纳姆索斯的舰队不就是这么被赶走的吗?海军逃走之后,那些士兵在没有空军支援、没有海军运送补给的情况下是无法和德国人作战的,他们除了投降别无他路可走。他们要是投降了,恐怕首相先生无法交代的就不仅仅是议会了。”登特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德国人真正可怕的是他们的空军,道丁元帅,我们可以在纳尔维克附近修建野战机场,把空军调到那里吗?”张伯伦问道。
想到四十九步兵师的投降在英国政坛引起的地震,道丁元帅暗自庆幸,幸好空军没有去挪威,不然后果难料。
道丁元帅本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见张伯伦忽然有拉空军下水的意思,哪里敢答应,连忙摇头说道:“纳尔维克地处北极圈内,那里现在还是冰天雪地,地面的条件不适合修建机场。除了保护本土的飞机,空军现在将一切可以动用的飞机全部调到法国去了,没有多余的飞机可以用到挪威。而且,我要提醒各位,法国才是主要战场,我们不能为挪威这个次要战场分散精力。”
“我同意道丁元帅的看法,根据军情六处递交的情报,德国人很可能在这个月发动对法国的战争,我们必须要集中全部精力在法国打败他们。如果我们在法国战场无法打败德国人,那么我们在挪威打得再好也没有意义,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刻把纳尔维克的部队撤到法国去,不能让他们在纳尔维克的冰天雪地里浪费时间。”登特说完又看向丘吉尔。
“既然登特先生坚持要撤军,海军一定全力配合。只是我要提醒首相先生,撤军之后,德国人和挪威人肯定会嘲笑我们,国内肯定也会有很多人会以此为借口挑起争斗,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丘吉尔没有再坚持,同意了登特撤军的建议,随即关心起张伯伦的处境。
“对于撤军引起的负面影响,你有什么建议?”张伯伦见丘吉尔如此关心自己,很是感动,诚恳地向丘吉尔询问。
登特见张伯伦虚心请教丘吉尔,心说首相真是没救了,挪威战役的作战计划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丘吉尔一手操纵,现在战局不利,丘吉尔应该是第一责任人。如果舆论不利于张伯伦,完全可以把丘吉尔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去向国民谢罪。可是现在倒好,张伯伦主动站出来当挡箭牌,竟然还向丘吉尔这个元凶请教对策,首相的幼稚病真的是没救了。
丘吉尔见张伯伦征求他的建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可以请法国人帮忙,我们可以这样做・・・・・・”
5月4日上午,法国总理雷诺接到一份来自英国、以张伯伦名义发送的外交文书。文书中,张伯伦先是说起种种迹象表明,德国对法国入侵在即,英国对法国的处境表示衷心的忧虑。张伯伦还表示如果法国有需要,英国愿意将最后一个步兵派往法国,帮助法国人民保卫家园。
对英国人的慷慨,雷诺自然是满心欢喜,他当然希望来到法国的英军士兵越多越好、没有上限,在回复英国的外交文书里,雷诺很直接地阐明他需求更多的英国远征军,并表示英国远征军在法国将会受到亲人一般的对待。
张伯伦收到法国的回复不久,一份冠冕堂皇的命令便被下达给纳尔维克的驻军:因法国的需要,你部将移防法国,收到电报后即刻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收到撤退命令后,驻扎在纳尔维克的英军集体欢呼雀跃,他们不想再在纳尔维克的冰天雪地里多呆一分钟,迫切地想回到法国,去享受法兰西少女们的动人风情。
他们连一秒钟都没有多耽搁,接到上级的命令后连夜收拾行装,准备开拔。
就在纳尔维克的英军收拾行装时,挪威奥斯陆港的码头上,装载着战地调查团的运输船罗斯托克号正缓缓驶离。
看着码头上前来送行的、用力挥舞着德国和挪威国旗的挪威人,陈道心中一丝喜悦之情都没有。
按照现在的行程,明天一早,法国战役开始的时候,自己可能刚刚在汉堡登陆,无论如何是赶不上对法国的进攻了。自己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最后竟然因为迟到而错过开战日,这还真是够令人惆怅的。
陈道在回德国的船上惆怅,德国东北部城市斯德丁,德国陆军第三十八步兵军的军部里,曼施坦因中将也在惆怅。
自己不惜得罪陆军总部,积极制订进攻法国的计划,最后落得个被踢落A集团军群参谋长职位的下场。不仅如此,在对法国的战役中,自己只能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看着别人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命运还真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冷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