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苏秦的口水喷到了商鞅的脸上,商鞅面无表情的用手指轻轻抹去,自从他担任相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口水喷到自己脸上。
苏秦一口气说完,立刻盘坐在草席之上,自斟自饮了一杯茶。
此处应该有掌声。
他自嗨地想到,完全不担心商鞅同志会暴跳如雷,因为一路上,他都在商鞅的性情,知道此人擅长隐忍之道,但是一旦抓住对手的漏洞,就会毫不犹豫地雷霆一击。
不过自己的话有理有节,对方应该没有什么话可以有效的反击。
商鞅果然沉默下来。
苏秦和赵良也不再说话,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闷,只听见晚风在头顶沙沙刮着树叶,让这一庭的秋意更浓了。
“侯爷,苏秦年轻气盛,但是一片拳拳之心,若有无礼之处,还望侯爷海涵。“赵良打破了沉默说道。
商鞅微微一笑,“本侯看惯了溜须拍马口蜜腹剑之辈,逆耳之言,往往发自肺腑,我怎么会怪他呢?”
苏秦立刻拱手道,“相国大人大量,让小子是在惭愧。”
“时间不早,外面风冷,你们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商鞅慢慢站起身。
看见苏秦欲言又止,他又揉揉眉心,“你和赵先生的话,本侯会好好考虑,到时给你们一个答复。”
“时间紧迫,还望相国三思。”苏秦拱手说道,商鞅刚才那句好好考虑的话,不排除只是一句客套。
不过自己言尽于此,是去是留,只能让商鞅自己去斟酌。
今天晚上赶紧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去咸阳城四处打探一下萧忆的下落,之前与他在齐国道别时,苏秦曾经问起过到了秦国去哪个地址找他?她却笑着摇摇头说,苏秦到了秦国,不用他来找,自己会主动来找他,可问题是,萧忆怎么知道自己何时来秦国?除非她派人日日拿着自己画像在城外蹲守。
不过想到这里,苏秦又自嘲一笑,这方法也实在太笨了,耗费人力物力,倒不如干干脆脆把住址告诉自己,这最简单又最方便的。
真不懂萧忆是怎么想的?
也罢,若自己主动找到她,一定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心里一阵小欢乐,蹦蹦跳跳地朝自己的厢房走去,刚想推门,廊下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苏二哥,我为你做了一碗米果子,你尝尝看。”卫晚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夜宵,走了过来。
苏秦心里一阵感动,不知道她在这冷风里站了多久,估计手里的点心,已经来来回回热了好几回吧。
想到这里,他没有拒绝,端起那碗很象汤圆的米果,站在门口吃得干干净净,果然酥软香甜,他连碗都舔了一遍,惹得卫婉娘扑哧一笑。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卫婉娘不便久留,接过空碗对苏秦绽放一个比米果子还甜的微笑,踏着月色而去。
她这一笑,让苏秦心惊肉跳,明日得赶紧搬出去了,既然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傻乎乎住在这里被人撩。
苏秦的动作很快。
既使第二天是雨天,他还是一路小跑着冒雨在咸阳城中找了一间价位中等的客栈,在和商鞅赵良道别之后,披着斗笠蓑衣,拎着包裹逃之夭夭。
在家眷住的两层小楼上,卫婉娘倚着栏杆默默看着苏秦的背影。
栏里栏外,都下着细细的雨。
这家客栈叫“有凤来仪”,苏秦抱着包裹进门抖了抖身上的蓑衣,自嘲一笑,可惜自己不是贾宝玉。
掌柜是一个中年女子,长的圆脸圆眼,富态十足,一见苏秦抖着蓑衣进来,立刻把他推了出去。
“你这客官,怎么好不晓事?咋的一进门就狗抖毛似的,水都斗倒了老娘的脸上了。”她嘴里连珠炮似的说。
苏秦尬笑着得退了出去,在走廊外小心翼翼抖干水,这才重新走进来。
“别走,一看就是外国人,刚来这里水土必不服,你身上淋了雨,等会儿,老娘给你端碗姜汤来。”
说着风风火火的掀开布帘去厨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苏秦双手捧着,差点眼泪汪汪,之前以为这老板娘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却没想到是刀子嘴豆腐心。
吹着热气一口一口的喝完,果然肠胃像洗了个热水澡,身心通泰。
苏秦对她连声道谢,拎包裹就想上楼,却被老板娘一把扯了下来,“嘿!你这客官好不晓事?这一碗姜汤三个大钱,没付就想走?”
苏秦呆了两秒,然后七手八脚掏出三个秦国的圆形币,规规矩矩放在老板娘伸过来的肥厚手心。
三步并两步逃回自己的小屋,他收回自己刚才心里说的话。
推开房门时,听见隔壁房间也有了动静,上午还是空的,看来此刻也住进了客人,这小店生意不错呀。
进门之后,将包裹摊开在自己的床铺之上,将里面东西分门别类,竹简笔墨,衣物,钱币分成三堆。
当时的战国,客栈是没有储物柜保险箱之类,贵重物品都是客人自己保存,苏秦付了半个月的房租,所以想想之后,将自己十几个金饼用布包着都藏在床榻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自己身上只留一个金饼和一把秦国圆钱。
准备下午就开始去城内打听萧忆的下落,看他口气应该是官宦人家,可是昨日问过赵良,在咸阳城中并没有姓萧的大臣,如此说来,也许是个大财主,可一问赵良,城内也没有姓萧的大户,这样想来只有一种可能,萧忆只是她的化名,或许她根本不姓萧。
苏秦搓了搓脸,这下要跑断腿了,咸阳是秦国的首都,恐怕有上百万人口,人海茫茫,真是大海捞针。
他取出了一张空白的帛布,决定一边找人一边自制一份咸阳地图,标好各个街道和建筑名称,这样有章有法,一个片区一个片区去找。
又取出一个空布,笨手笨脚的去画萧忆的肖像,结果自己都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被自己画成了歪瓜裂枣,简直触目惊心。
苏秦刚想把手中的丑男撕掉,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一个沙哑的男声,“请问兄台能否借在下一个金饼,来得匆忙忘带了,如今身无分文,付完租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苏秦嘴巴微张,一个陌生人随口就向自己借一个金饼,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真当自己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