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死而复生,几乎不曾把袭人和玉钏两个吓死。
却见这位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二奶奶此刻干瘪无光,瞧着极是可怜。
她二人想起平日里王熙凤对她们颇为照顾,如今却凄凉如此,一时更是伤心难忍,不由得就伸手去抓了她的手劝道:“二奶奶,你只安心好好歇着吧,那些个没良心的还想她们做什么?”
王熙凤听了更是满脸悲戚,哭道:“如今我也看明白了,这府里竟然没有一个是有良心的。只恨我平日太痴心,总拿人家当成了自己人,谁知道她们就能这样呢?如今什么也说不得了,既然我连死也死不得,那就这么耗着吧,等我把我这一身的罪孽都还清了再说……”
二人一直听她嘴里说什么死不得、又是什么罪孽未曾还清的话,一时忍不住便问道:“二奶奶,你方才那模样真真是怕人,怎么叫也不醒的,越发是连呼吸都没有了,连我们都以为您不好了,可谁知又醒转过来了,又一直说这些个吓人的话,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您是瞧见了什么不成?”
王熙凤听二人问,当下便苦笑道:“我原来做事从来也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只当那是胆小的编出来唬人的。谁知今日死过这一回才知道世上究竟还是有报应一说的。”
袭人玉钏儿两人听她这么一说愈发是吓了一跳,心里却又忍不住好奇,当下忙就问道:“二奶奶,这话怎么说,您见了什么不成?”
王熙凤听问更是满脸的懊悔悲伤之色,当下只叹息道:“我犯下的罪孽深重,那些个冤死鬼都缠着我不放,不许我死,只道是就这么死了也太过便宜了我……”
说着,王熙凤眼泪越是流之不尽,哀叹不已。
玉钏儿这里还想要问,袭人却见她神色极困顿,忙就扯了玉钏儿一把,劝道:“二奶奶,您方才恐怕是做噩梦了,自己吓唬自己,也恐怕是你日间思虑太多的缘故,如今好容易醒了,还是快些个歇着吧,我们改日再来瞧你……”
说罢,忙一把拉了玉钏儿就往外走,又招呼一众躲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丫鬟过来,吩咐道:“你们这些人不好好伺候奶奶,倒是一惊一乍的。奶奶方才不过是昏厥过去,如今好容易醒了,你们不说快过去伺候着,又在这里不知胡说八道些个什么!”
众人被袭人这一顿训斥,当下都一声不吭,兀自站着不动。袭人又催了几遍,几个小丫头子这才不情愿地蹭了进去。
袭人见了她们如此,当下只气得发昏,玉钏儿忙便劝道:“你和她们又生什么气呢。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如今且是比不得从前了,连两位太太并琏二爷都往死里作践她呢,这些个下人们更是毫不顾忌了,你说又有什么用?”
袭人听了也只得叹口气,回头瞧了瞧却见那几个丫头依旧是离得王熙凤远远的,竟没有一个肯上前去倒杯水给她喝,一时更是气愤,正要进去再说几句呢,玉钏儿忙就一把扯了她过来劝道:“咱们还是快消停些走吧,你就再说她们,她们能服你是怎地,别到时候再自讨没趣,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吧……”
袭人也自知玉钏儿这话不错,当下也只能叹息一声儿跟着便出去了。
谁知二人才到了大门口便见一人急匆匆往里闯,好悬就撞在了一起。
袭人忙抬头一瞧,却见进来的是一个极干净利索的女子,一头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白净的面庞,鼻子上微微有几粒雀斑。
她一瞧见这女子登时便是一怔,只觉此人甚是面熟,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来。
玉钏儿在一旁见了却是又惊又喜,忙就叫道:“小红,是你么,你怎么来啦?”
袭人被她这么一叫,这才想起眼前这个作妇人打扮的俏丽少妇正是小红。
一瞧见来的竟然是她,袭人一时倒不自在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觉尴尬,忙又闭上了嘴。
原来这小红本来就是里的丫头,一向最是掐尖儿要强,袭人从来也看她不上。
后来她也不知怎么就入了王熙凤的眼,倒是被王熙凤要了过去栽培起来。后来因为得罪了邢夫人,被一顿好打撵了出去。
听说她离了贾府后倒是嫁给了贾府本家的爷们儿,贾芸。袭人从来也不曾理会过她的,谁知今日就撞见了。
故人相见,尴尬异常。
玉钏儿却和小红一向交情不错,早就一把拖过小红嘘寒问暖起来。
那小红当下也只是忙着和玉钏儿说话,却连瞧都不瞧袭人一眼。
袭人这里更觉尴尬,心里又气,当下便也转过身去不瞧二人。耳朵里却听见玉钏儿问她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只听那小红答道:“我不是听说如今二奶奶过得不大开心,特意来瞧瞧她……”
玉钏儿听她这么一说忙就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小红听了大吃一惊,登时便落泪道:“当真么,我只说奶奶过得不大如意是真的,再想不到竟然能如此!”
说罢,小红再也无心和玉钏儿闲话,一扭头就往院子里跑,一面又回头招呼玉钏儿道:“今日不和你说了,我赶紧去瞧瞧奶奶去,改日闲了你出去找我去就是……”
玉钏儿这里才忙答应了,那边儿小红早就一阵风似地跑得不见踪迹了。
玉钏儿不由得便赞叹道:“这小红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到如今还能想着二奶奶,实在是难得。”
袭人在一旁听了并不搭话,二人这才转身出了凤姐儿的院子,走了一阵袭人才开口问道:“如今这小红怎么样了,听说是嫁给廊下的芸大爷了?”
玉钏儿听了便赞叹道:“可不是呢,那两口子都是精明人,又都是过日子的好手,听说两人如今开了好几个香料、药材铺子,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且她夫妻二人又相亲相爱,不知道多羡慕人!”
袭人一听之下登时满心都是烦躁,不由得又想起晴雯来,又一时想起在贾琮那里遇见晴雯的情形来,她满心不由得奇怪,怎么这些个在贾府惹人生厌的东西一出去就都过得那么好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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