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听贾琮说起为她操心,不由得就心动,问道:“贾琮,你和我虽然不算是什么生人,可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你当真是真心为我么,我怎么不敢相信你的话?”
贾琮听了忙就说道:“姐姐,好姐姐,你还不信我怎地,我自然是一心想着你好呢。”
晴雯听了便撇嘴道:“你少哄我,当我是傻子呢?你做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贾琮听了忙道:“姐姐,我说得都是真心话。一来姐姐你生得这么好,任谁见了能不喜欢?我自然亦是如此。再则,姐姐你在贾府里连个亲人都没有,只有个表哥表嫂却又是那般人品,我每每想到这些都忍不住要可怜姐姐。再则,说句私心话,你嫁得好了,往后过得有权有势了,我若是有些个什么事儿不也能去求求姐姐,姐姐你还忍心推辞么?”
晴雯听贾琮这么一说,不由得也有些自伤起来,当即便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也是一心为了我好,可奈何我没那个命也是无济于事,你往后再也不要和我提这事儿了,你就是再劝我一千遍,我还是这样儿说,我不愿意!即便是那位王爷再诚心娶我,对我再好一千倍,我还是不愿意!”
说罢,晴雯再不肯停留,转身就走。
贾琮见了急得大叫,可晴雯却当真不肯再说,一摔帘子就出门去了,空留贾琮一人在屋子里发呆。他着实是猜不透晴雯的心思,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如今有这么泼天的富贵撞上门来,她竟然不肯接受?!
贾琮坐在屋子里发呆,晴雯这里一摔帘子就走了。她一行走一行心乱如麻,深深埋怨着贾琮就是个傻子:
你这小子,难道竟然就看不懂我的心思么?
我心里头一直装的就是你!
除了你我心里再容不下别人,莫说是个王爷,即便是当今皇上要娶我去做他的正宫娘娘我也不情愿呢!
连晴雯自己也不明白,贾琮这个臭小子、臭无赖是什么时候就闯入了她心房,把她一颗芳心搅得波澜四起。
或许是第一次相遇,他就结结实实暴揍了她一顿?
或许是第二次相遇,他又性子大变,对她温情款款,直言不讳?
还是第三次在这畅春园中,他和她嬉笑怒骂,直抒胸臆,把她憋了许久的怨气都化作了畅快?
还是第四次相遇……
还是第五次相聚?
要么就是这一次二人相处,他亲了她又咬了她,她也打了他……
细细算来,她与他相见并不多,只有短短几次,情丝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把她的一颗心缠得结结实实,再也无法逃避?
晴雯一路走一路想,不由得心慌意乱,满面通红。被贾琮亲过咬过的脸颊更是被火灼烧一般的难受。
本来,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只有宝玉。自打来了贾府,自打老太太把她放在宝玉身旁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日后应该是宝玉的妾室,是宝玉房中的人,不能再惦记旁的男人。
可是她就是无法按捺住她的一颗芳心,活泼泼地在她胸口跳动的那一颗芳心,时时刻刻惦记的人竟然就成了贾琮。
每时每刻,她眼前晃动的人是宝玉,心里想的却是贾琮。
没一刻能停止。
她曾经于深夜中细细想过,只要能和贾琮在一起,能看见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哪怕是一辈子只给他做个丫鬟呢,她也愿意。只要能一辈子待在贾琮身边,哪怕是当今的皇帝要接她进宫做娘娘呢,她都不愿意!
可惜她这一番心事无处可述说,就连贾琮都不能告诉。
而今日,这臭小子先亲了她又咬了她,然后又劝她去给那个什么王爷做妾,他是不是傻子?
晴雯越想越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就想起贾琮今日吻他的那一刻光景:他的眸子那样好看,那样明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照亮了她的往后余生。
越是想,晴雯越觉得浑身滚烫,脚底下却软绵绵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今日是春日了吧,阳光正好,眼前一抹抹清淡的黄绿,恰如她将将萌动的春情,总有一日要变成一片狂热的墨绿,总有一日能开花结果吧?
晴雯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她如世间所有将懂情事的少女一般,满心都是幻想,浓烈得连阳光都显得逊色了许多。
唯一不同的,是晴雯比别人更多了一些倔强,更不想问结局,她满心里只有这个人,只想着如何才能一生一世和他相守。
算计,她不屑!
晴雯这么想的时候,满心都是骄傲,又有些委屈。
可不论怎样,她是打定了主意要陪着贾琮一生了,别的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春日苦短,日头早早就已经西斜,把整座贾府斜斜地拉成了一方巨大的黑影。
贾府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也不管是单纯热烈的还是老谋深算的,被这巨大的黑影笼罩都显得模糊起来。若是仔细看去,隐约似乎还能分清一丝丝淡淡的影像,如同一个梦一般。
贾琮呆呆坐在畅春园,眼看着透进屋子里光一点点暗淡,本来是一片金色,后来就慢慢变成橘红色,再后来又变成一片淡黄色,随即又变成灰黄色、灰色,最后屋子里被一片暗灰色笼罩。
他始终坐在不断变幻的光影之中兀自不动。
晴雯眉梢眼角的情意,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敢懂。
这丫头太大胆,太不计后果,叫他害怕,更叫他心疼。
他不知道自己能给这丫头什么。
明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什么样儿,又怎么敢轻易许诺旁人?
北静王看中了黛玉,黛玉必定是不愿意的;如今忠顺王又看上了晴雯,没想到连这个丫头都不愿意。
贾琮头疼,为了他,也为了黛玉和晴雯这两个傻姑娘。
为什么不愿意呢?
一辈子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
难道世间的女子看得情比富贵还要重么?
贾琮思量了一个下午也想不明白,直到碧萝这丫头捧着一盏烛台进来,他这才清醒过来。
“少爷,你一个人摸黑坐着干什么,怎么不点灯?”
碧萝疑惑问道。
“噢,天又黑了?”
贾琮在暗色中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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