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有人进了屋子,又听见似乎是平儿不知和来人在些什么,王熙凤心里一片慌张,只觉耳边“嗡嗡”一阵空响,头又疼得厉害,嘴里腥气弥漫,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瞧瞧到底是什么人来了,却怎样也无法动弹。
耳边的声音越响亮,恍惚中更见眼前明晃晃一张脸不住晃动,似乎是在对着自己狞笑,又似乎是满脸鄙夷地瞅着自己。
她越发心慌害怕,拼命想要伸手去拍打那张叫人厌恶的脸,可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竟然连手指也动弹不得。
眼前的脸越凑越近,狰狞已经隐藏不见,只剩下一脸鄙夷,那人伸手就来掐她的脖子,一张猩红的嘴紧贴在她耳边呓语,也听不清的到底是什么。
王熙凤越发害怕,脑袋里“嗡嗡”响,不知不觉就出了一身冷汗。她想挣扎起身却还是动弹不得。
恍惚中平儿似乎也帖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呼唤。她极力想睁眼回话,眼皮却有千斤重,浑身却又软得如同面条相似。
王熙凤越发惶急骇怕。正这时却似乎见门帘子微微一动,一个丫头子飘飘忽忽就进了屋,一闪身就来到平儿身后,探出头笑嘻嘻望着她只顾笑却不话。
一股阴冷气铺面而来,冻得她瑟瑟发抖,再看那丫头却扒在平儿身上,探出大半个身子,上上下下不住打量自己。眼瞅着那丫头一张雪白的瓜子脸越帖越近,王熙凤只觉这丫头看起来好生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她到底是谁。
更叫她骇然的是,那丫头一把黑黝黝的头发湿漉漉的,冰冷透骨的水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一股子鱼虾的腥臭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王熙凤吓得想叫,声音却堵在嗓子眼儿里,怎么也叫不出来。眼见那丫头的脸几乎都要贴到她的脸上,腥臭气越发浓了,她这才猛然想起这丫头是谁:
锦雀,是贾琮房里的锦雀!
她不是死了?!
还是她叫人弄死的,这丫头怎么就来了,是来报仇么?
王熙凤骇然至极,锦雀看她认出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古怪无比,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哭,她死死盯着王熙凤,一张被水泡得毫无血色的脸几乎都贴到了她的脸上,头发湿漉漉的就好像是水草一样胡乱缠绕着王熙凤的脖子……
“啊……平儿……救我……救我……”
王熙凤吓得魂飞魄散,终于嘶吼出声,紧贴着她的锦雀蓦然消失不见,空留下一屋子的腥气。
“平儿……平儿……”
王熙凤兀自眼神涣散,双手乱舞,满脑门儿的冷汗。
平儿倒被吓了一大跳,忙伸手抓住了她手,急忙叫道:“奶奶,我在这儿呢。奶奶,你这是做噩梦了还是怎地,手怎么这么冷?”
平儿只觉王熙凤的一双手干枯吓人,冰冷异常,却又出了许多冷汗。再见到她脸色雪白,额头上都是冷汗,平儿忙又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这才知道王熙凤浑身冷得怕人,冷汗把衣都湿透了。
平儿顿时吃惊不,忙就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你可冷么,怎地出了一身的汗?”
王熙凤此时才明白过来,听平儿如此一问,这才觉出浑身冷得如堕冰窖,无一处不疼的。
她不由得心里害怕,将想要话却一眼瞥见王夫人屋子里的玉钏儿正站在一旁定定瞧着她,忙把要的话强咽了下去,反倒抬头问道:“玉钏儿,你不好好伺候太太,怎地就跑到我这里来了?”
玉钏儿听问,忙就回道:“二奶奶,是太太打发我过来问问太医的事情。”
王熙凤听了一时还回不过神来,皱眉疑惑道:“太医,什么太医?”
玉钏儿此刻站在烛光下,只见眼前那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二奶奶一脸雪白,脸儿瘦得还没有自己巴掌大,再看她神色迷茫,倒像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当下便有些不忍心。可她奉命而来,又不得不打搅,当下只得柔声道:“奶奶忘记了么,咱们老爷不是身子不爽利?听如今越发难受得紧,却一直也没见有太医过来给瞧瞧,太太有些急了,这才打发我过来问问……”
听玉钏儿了这番话,王熙凤这才猛然想起来,忙就扭头问平儿:“我不是打发厮挨个儿去接太医过来给老爷瞧病?怎么现在还没过来不成?”
平儿闻言便摇头道:“我也派人去瞧了好几遍,都是去请太医的厮还未回来……”
她一句话未了,忽然就听窗户外头有丫头子回话:“回奶奶的话,出去请太医的厮回来了,只是那些个平日和咱们府里有来往的太医都去请了,可他们有的是病了,有的是家里有事儿走不开,还有的……还有的……”
王熙凤听到这里早就气得火往上撞,再听那丫头子话啰嗦,张嘴便喝骂道:“还有的怎样,快快,我平日怎么教你们的,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看我先拔了你的舌头才肯好好回话不是?”
窗外的丫头猛然听二奶奶发飙,当即吓得“噗通”一声便跪在窗户底下,颤声回道:“回奶奶的话,有的太医听是咱们家去请,连大门都不许开的……”
王熙凤听燎时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张口骂道:“这群子大夫都是什么东西,不都是医者仁心么?难道就看着人死不成?我贾府如今还好好地没怎样呢,他们就敢这等势利,简直是欺人太甚!”
平儿和玉钏儿一见她气得浑身乱颤,脸上更是一点儿血色没有,就和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鬼相似,二人不由得都吓了一跳,也不敢再什么,忙就上来全王熙凤。平儿忙就回身先倒了一盏热茶伺候着她先喝了。
凤姐儿这里乱骂了半日,这才觉得浑身刺骨的冰凉,冻得她上下牙直打架,到后来竟然连话也不出了,鼻子里尽是一股子腥气。
她不由得便叫道:“好冷,好冷,炭火盆是不是灭了,为什么不添炭?”
平儿听了便诧异,指着当地的火盆儿道:“奶奶,那炭盆儿里的火着得正旺呢,何曾熄灭过?”
王熙凤闻言探头瞧了一眼,只见炭盆里的炭果然烧得通红,可她却怎么也觉不出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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