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详细而周密的接待,让赵曦警惕了。
这几乎就跟自家转运衙门做的差不多,甚至比转运衙门做的还周到。
怎么可能?
知道太子,知道狄青,知道吕公著等几个教导,甚至知道护卫营多少,都可能。可这大理,居然连军卒的营盘都安排的相当合适。
侦查?不可能!这一路,护卫营几乎把行军线路五里以内全盘查了。
细作?若大理有心派细作于广南,也就是说他觊觎广南很久了,跟现在迎接的诚意又相悖。
难不成是广南那边有官员与这边私通?
赵曦再仔细想,邕州原来从知州以下,除了那个赵瞻投降了侬智高,再没活着一个。
至于桂州,大老远的,谁会专门跟大理勾结?
实在想不明白。
“交代将士们戒备!总觉得这事诡异。”
聚一起分析了半天,每一个可能都被否了。
没办法,只能是戒备了。
“殿下,会不会是益州?”
“益州?”
赵曦不明白,这又跟益州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从广南过来的,并没有走益州这条路……等等……大理一直与国朝交好,那么益州这边就脱不开。
就如侬智高一直想内附一般,邕州的陈拱就不搭理。
还真有这可能!
“说下去!”
韩缜的这个提法很有道理。
“大理与国朝往来,皆是以益州为介。张方平与范相公交好,虽贬益州,仍试图推行庆历政策。”
“听闻这些年,张方平知益州,多与大理采买战马,以供西军之用。”
这就对了。
想必在南征军挫败侬智高之时,大理这边已经有所耳闻。紧接着,王师深入安南,并四处点火,并将安南于边境之军卒击溃俘虏。
大理自知在侬智高作乱广南之事上的错误,慑于对王师的恐惧,便提前向朝廷示好。
南征军所有的战报,国朝又会明发抵报于诸军州。
张方平知晓南征军情况是必定的。那么,在大理前往汴梁时,路过益州,张方平指教一二,还是可能的。
唉!家贼难防啊!
差不多,赵曦这样想的,跟事实差不多。
大理本来还真是迫于压力,外部的和内部的都有。所以不得不出了官方的文书,同意侬智高如果落败后,可以暂居元江。
至于大理所提议的,一旦侬智高成事,由双方出兵,平灭侬智高并划分广南……压根就没想。
这不,侬智高成不了事,没一年,就跑路了,也真就跑到了元江。
结果,大宋并没有因此罢休。在宋军攻打安南之时,大理就赶紧备了厚礼……从益州的大小官员,到朝堂的相公们,以及整个国朝的贡品,全有。
快马加鞭的赶往大宋,希望能在宋军攻打大理之前,从大宋的朝廷拿到原谅的诏令。
路过益州,看在厚礼的份上,张方平指点了几句,便有了如今边境接待的情形。
“营盘够多少军卒用度?”
“一万五左右。”
得!不用想了,肯定是张方平。
广南被打烂,西军远征后,留用五千西军,是朝堂在南征之前就有了议定。
这个张方平也清楚的。
没劲!真的很没劲!
赵曦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摆了摆手,让大伙直接散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不管这么说,他们南攻安南,西转大理,这都是大事,严格来说是机密。
为了表现你的君子之风,这种事居然也可以拿出来显摆吗?就不担心将这万数将士的性命全葬送了?
也是大理不起歹心……好,你张方平懂大理,他们不会起歹心!
赵曦也只能如此为张方平找借口了,若不这样,他真有心拖出那孙子来,狠狠的踹两脚。
不是说赵曦就喜欢打战,能以和平的方式达到目标最好,问题是,张方平这样的行为让他很反感,甚至有些厌恶。
以小见大,赵曦不得不推断,整个国朝的士大夫,特别是自诩君子的士大夫,遇到像张方平这样的情况,会做出同样的行为来。
积重难返吗?积重难返啊!
“哥哥,卿兰不该硬要杀死侬智高!”
赵卿兰看赵曦回来闷闷不乐,还以为是杀侬智高有困难了。
“哦……卿兰,不碍事,也不是那事,是哥哥对有些事着急了。”
小姑娘没了家人,都能如此坚强。自己怎么就因为这点事就气馁呢?
这些年自己看着,已经知道国朝是怎样的情况了,这又是……
唉!安南的游击战术,安南的妥协退让,让自己多少有些膨胀了,甚至连这次这样这般进入大理,都是很不妥当的。
君子当三省吾身……嘿,自己也自诩君子了!
……
使节的工作比打战还麻烦,人家都觍着脸来觐见,赵曦总不能绑着脸接见,不得不各怀心事的虚以委蛇。
这不,刚天亮,赵曦就开始接待起人来。
先是段家人,段廉义,还带着他妹妹。
先解释了那份有皇家印玺书信的原因,便开始细述作为大理之主的不容易,又说了各家的不忠诚,并诚恳的表达了对宗主国的忠心。
这皇位不好干,你可以不干呀!大不了国朝当军州治理呗。
可赵曦不能这样说,现在的国朝属于自身不好保的境况,那有余力掺和人家的事儿?
所以,只能在嘴上给予同情,并表示:若有意外,作为宗主国,国朝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不仅仅是大理王室的事,更是代表着国朝诏封的正统和合法性。
双方在互信和和谐的气氛中,取得了特定问题上的一致。
整个会谈很融洽,融洽到临别时,段廉义居然恳请上国太子殿下,能把下国公主留在身边,以便尽心侍奉。
这个真不行!
别说赵卿兰小妮子丢过来的白眼,就是赵曦也不能这样干。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国公主,自己当下人使唤?虽然意思大家都明白,可赵曦还是很委婉的拒绝了。
不能玩火。好不容易才苏颜送回汴梁,身边再多一个女人?自己成啥人了?
“炫服华妆着处逢
六街灯火闹儿童
长衫我亦何为者
也在游人笑语中”
嗯?这……这个当然赵曦记得,这是他第一次陪朝堂相公过元夕时作……抄的诗。这姑娘咋会背?
赵曦再探究……还好,这丫头眼里只是失望,没其他。
惊了赵曦一身汗,还以为会有个知道自己抄袭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