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赵曦所料,因为一张纸片而导致的新旧施政之争,愈演愈烈,根本就没停下的意思。
恐怕老爹这时候正诅咒某个学究,闲的没事干,尽做无用功,干啥不行,非得考究一个蹴鞠嬉戏之法。
硬是把朝堂搅成浆糊了。
赵曦他……他也没想着会是这样,谁能想到这时候这人牵强附会的功力如此深厚。
“此獠当诛!”
新政推行,本就千万阻碍,朝堂诸公殚精竭虑,为蜩螗国事鞠躬尽瘁。
殊不知有此好事者,竟然以蹴鞠嬉戏入手,引来朝堂新一轮争议,导致新政更加举步维艰。
范仲淹恨不得逮到此人,千刀万剐。
“范相,此事蹊跷。纸张确实是资善堂专用,笔力也该是多年老吏,纸质泛黄,当不是近年所为。起因尚需究竟。”
韩琦也觉得奇怪。新政并未涉及皇族给养,汝南王也好,北海王也罢,没必要拿张破纸片挑起新政之议。
事出资善堂,就该从资善堂入手。
这事赵曦还是有疏漏了,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没做好。主要是没想着屁大点事,居然导致了朝堂上新旧之争。
他本意就是想给这群熊孩子找点事,然后能殃及两个宗族的大拿,从而让老爹这个裁判能在宗族轻松点。
本意是想着以久远的再前朝记录来着,否则他也不会以隶书书写了,也不会专门将那张纸晒黄了。
可惜,忽略了近千年纸张制作工艺的变迁,也忽略了皇室资善堂专用纸张,更是不曾想到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赵祯本想着次日朝堂上,将事情缘由说清,同时斥责一下两位堂兄不分轻重的行为……
想法是好的,偏偏事与愿违。朝堂上已经没宗正寺什么事儿了,就是汝南王赵允让和北海王赵允弼也傻眼了。
他俩也只是乖乖的躲一边听着……这时候如果宗室掺和,毫无意外,所有的唾沫都会朝着他俩喷过来。在大宋,士子什么时候会在乎宗亲?
范仲淹昨日思虑,也觉得这事太蹊跷了。尽管皇室私下里也跟士林有勾连,从来没有那个宗亲会因朝堂之争冲锋陷阵。
这次,这两位王爷又是为何?
仔细观察了,发现这二位挑事的仿佛也很郁闷。
而官家……几次欲言又止,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两位堂兄……有其它隐情?
“陛下,此事由资善堂而出,臣以为可移驾资善堂以明究竟。”
老范还是有点道行的。就在他说出此话时,注意到了,官家松了口气,而两位王爷却是别扭着……看来确有隐情。
朝堂上如何,资善堂的熊孩子们肯定是不清楚的,日子该怎样还怎样。
原本也是因为鼻青脸肿的被家长问起,然后才详细跟家里大人说了。
至于怎么说,自然是自己全对,对方全错,然后才把那片纸片给了家里人。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会惹这么大的风波,以至于朝堂诸公到资善堂来现场办公了。
赵曦今天连学堂都没出,没办法,事情大发了,他得想办法弥补。
早知道会有如此大的影响,他就直接把规则写清楚了。
典籍从来就没有清楚的,也不知道是那时候创造的字少,还是说古人太懒了,反正一句话意思是什么,全凭见仁见智。
字数少不说,还没个标点符合。这倒是为赵曦含糊足球规则提供了方便,可早知道给老爹和新政找麻烦,他宁愿多费些笔墨。
现在,赵曦正一点一点的解释什么是蹬踏,什么是越位,如何算犯规,如何算违例。没办法,他希望自己费点劲,尽量把争议拖到蹴鞠上来,而不是新政争议。
一如既往地,北海王府和汝南王府的下人们在一旁加油股劲,喊叫声让整个资善堂都听得清。
而那些世子们,正汗流浃背的对抗着。
从你撞我一下,我踢你一脚,慢慢的就开始你推了我,我绊倒你,再然后就不是蹴鞠了,直接成了推搡,然后打斗。
今天也如此。
朝堂上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到了资善堂,先是被这喊声吸引了,自然就朝这边来了……
这……一群光着脊背的孩童,已经乱作一团了。
“宗沔,又因何事争斗?”
侍卫们笑盈盈的把两拨娃拽开,一手一个就提溜过来了。
熊孩子们见这情形……都跟鸵鸟似的,使劲藏脑袋。
赵宗沔算是里面的老大,被他爹赵允让叫出来问话。
说,还能怎样?
“爹爹,十六绊倒了十五,依蹴鞠规则是为犯规,十六不认……”
什么十六十五的,都愣了。
“爹爹,不是如此。十五之前抬脚过高,是为蹬踏,犯规在先……”
再想想引起这几日朝堂混乱的纸片,这些朝堂诸公瞬间冷脸了。
这什么事儿呀?
原来自己一群臣子,所争论的居然是因为屁孩子们的嬉戏之争。
这才是缘由!
贾昌朝那个恼火呀!还以为汝南王投桃报李,为攻击新政冲锋陷阵呢,原来这孙子只是为儿子们的嬉戏讨要规则的正确解释。
因为此番争论,作为相公,他已经赤膊上阵了,最后的缘由居然是这个。
谁也不是傻子,在看到这群世子们打斗,又提及所谓蹴鞠规则之时,全都明白了。
所有人看着汝南王和北海王,这时候这二位爷是真想钻地缝里去呀。
这时候根本没什么新旧之争了,只有被人戏耍后的恼怒。
士子,不仅是整个大宋社会的尊重,就是他们自个也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结果……硬是被这点屁事争吵了两日。
虽然新旧之争本来就有,可因为一群熊孩子的争斗而引起,还是皇室宗族的一群废物世子,似乎是对他们的侮辱……
资善堂,现在真成了这群废物戏耍之地了。这……成何体统!
再看看围着一圈看热闹的,所有皇室孩童,一个不拉……不对,好像少一个。
“鄂王爷何在?”
王中正也看热闹的,只是看到相公们,他们这群下人躲得远远的……没那个凑近的资格。
结果韩琦问话,居然无一人回答。
“中正……”
“回官家,诸位相公,王爷未出学堂,一直在学堂温书。”
他哪知道王爷在哪?不过王爷在这里除了温书就是温书,如此说总是错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