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战壕里就传出了罗科索夫斯基熟悉的声音:“是谁找我啊?”
当鲍里索娃沿着战壕斜铺着的木板,从战壕里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的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她惊呼一声,连忙将提在手里的钢盔往头上一扣,快步地跑到两人面前,抬手敬礼后,惊奇地问道:“司令员、军事委员,你们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罗科索夫斯基抬手还礼后,说道:“我是来看看你们的新兵训练得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鲍里索娃不禁苦笑起来,她从来没想到过训练一支从来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女兵,所面临的问题,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但既然是罗科索夫斯基问起这个问题,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只完成了基本的队列训练。”
对于她的回答,洛巴切夫显然是不满意的,他抢在罗科索夫斯基的前面说道:“鲍里索娃同志,能让我们看看吗?”
鲍里索娃有些为难地说:“看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里只有一个连的兵力,剩下的姑娘们还在城里呢,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过来。”
罗科索夫斯基假装没有看到鲍里索娃脸上为难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那我们就先看看这一个连的姑娘的训练成果吧。”
鲍里索娃点了点头,走到了战壕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哨子吹了起来,吹两声,便喊一嗓子:“战斗警报,战斗警报!”喊完,又接着吹哨子。
就这样过了两三分钟,原本寂静的战壕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俨然在片刻之间变成了一个菜市场。罗科索夫斯基向前走了两步,在能看清楚战壕里情况的地方停了下去。静静地看着三五成群的姑娘,从一个又一个掩蔽部里跑出来,一边不慌不忙地走着,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仿佛她们不是准备出去集合,而是呼朋唤友去参加什么聚会似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罗科索夫斯基心里忽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同意征召那么多的女兵入伍,更不应该将训练女兵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鲍里索娃这样的外行手里。
一百来名姑娘排成了九列,每列十二个人。虽然列队很久了,但队伍里讲话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甚至有的姑娘还无聊地摘下包在头上的头巾,又重新包在头上,还在下巴的位置系一个美丽的结。
洛巴切夫见到这种情况,也是连连摇头,他凑近罗科索夫斯基的身边说道:“司令员同志,这样的部队真的能拉上战场吗?”
鲍里索娃站在队列前,扯着嗓子喊:“安静,姑娘们,安静,请保持安静!”可是效果却一点都不明显,直到她的嗓子都快喊哑了,队伍才渐渐安静下来。鲍里索娃立即走了罗科索夫斯基他们的面前,表情严肃地敬了一个礼,用干巴巴的语气报告说:“司令员同志、军事委员同志,犹太团女子营一连集合完毕,请指示!”
罗科索夫斯基点了点头,走到了队列前面,环视一周后,开口说道:“女兵同志们,你们好!我是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再次响起的嘈杂声所打断了。下面的女兵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有的说:“天啊,他就是我们的司令员,长得真英俊,不知道他和鲍里索娃同志是不是情人!”
还有人在大声地问:“司令员同志,什么时候给我们发枪和制服啊?没有军装和武器,我们就是告诉别人,说我们是军人,别人也不相信!”
“我们多长时间能回一次家啊?”
…………
罗科索夫斯基见到场面有些失控,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而鲍里索娃也涨红了脸,冲着众女兵高声地喊:“安静,姑娘们,请安静!听司令员同志给大家讲话。”
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架飞机,见到地面上有这么多人,便降低了高度,沿着长长的战壕做低空飞行。看到飞机的出现,正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兵们忽然安静了下来。接着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队列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女兵们像炸了窝的马蜂似的四处奔逃。
罗科索夫斯基抬头看了一眼飞机,然后对鲍里索娃说道:“是侦察机。”
鲍里索娃听清了罗科索夫斯基所说的话以后,便拿起哨子拼命地吹了起来,同时还不时声嘶力竭地喊:“姑娘们不要慌,不要慌,是德国人的侦察机,它没有武器的。……”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惊慌失措的女兵们,当看到她们重新排好了队列后,鲍里索娃有气无力地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您还是换别的人来训练女兵吧,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早晚会疯掉的。”
“司令员同志,我觉得您征召女兵入伍,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洛巴切夫对女兵们的表现,也失望到了极点,他走到罗科索夫斯基的身边,压低声音气呼呼地说:“您瞧瞧,这里的防御正面至少是五公里,这些看见侦察机都要吓得四散奔逃的女兵,如果她们来防守这个地段,可能一听见枪响,早就跑得没影了,这不等于是为德国人主动打开了一个缺口吗?所以我建议您,还是换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来接替这里的防务吧。”
“军事委员同志,您不要着急。”虽然罗科索夫斯基的嘴里说不要着急,但他的心里比谁都着急,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到部队,他也不会冒险将这么重要的一个防御地段,交给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犹太团。但当着自己的副手和部下时,他却竭力地保持着平静的外表:“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的。”
“怎么解决?”洛巴切夫好奇的问道。
罗科索夫斯基放眼四望,忽然看到在战壕后方三四十米的地方,有几个黑漆漆的土坑,他立即将鲍里索娃叫到面前,指着那里问道:“鲍里索娃同志,那是什么土坑啊?”
鲍里索娃扭头看了一眼,便快速地回答说:“这是前几天德军的飞机轰炸时,留下的弹坑,还给我们修筑工事的志愿者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罗科索夫斯基一摆手,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虽然鲍里索娃和洛巴切夫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的后面,越过了战壕,朝那些弹坑走去,只留下一群穿着便服的女兵在后面议论纷纷。
罗科索夫斯基走到了一个弹坑旁,低头看了看,然后又围着弹坑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鲍里索娃和洛巴切夫的身边,侧着脸问两人:“你们说说,这个弹坑里能躲几个人啊?”
洛巴切夫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深一米宽两米的弹坑,然后说道:“如果把这里当成散兵坑的话,至少可以放两到三个人。”
“三个人可能有点挤,两个人倒是正好合适。”罗科索夫斯基对洛巴切夫他们说:“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克服女兵们上战场时的胆怯情绪,就算子弹从她们头上飞过,炸弹在身边爆炸,她们也不会惊慌。”
“哦,有这样的好办法?”洛巴切夫听罗科索夫斯基说完后,好奇地追问道:“司令员同志,您究竟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快点说来听听。”
“走吧,我们先去战壕那里,我再给你们慢慢说。”
等来到战壕旁,罗科索夫斯基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站在战壕对面的女兵们,然后回头对身边的鲍里索娃说道:“鲍里索娃同志,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让您的女兵们躲在那边的弹坑里,然后这里用冲锋枪或者机枪射击,让她们体会一下子弹从头上飞过的感觉。只要有了经验,等她们上了战场以后,才不会在敌人的炮击和轰炸中惊慌失措,也不会看到敌人的坦克冲上来,就吓得四处溃逃。”
“什么,让女兵们躲在弹坑里,让她们接受机枪的扫射?”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这个提议后,鲍里索娃顿时花容失色,拼命地摆动着双手说道:“司令员同志,您的这个提议真是太荒唐了,我不能同意。子弹不长眼,万一机枪在扫射的时候,有哪位女兵控制不住,忍不住站起来,不就会被乱枪打死吗?不行不行,这坚决不行,您还是换一种方式吧!”、
“是啊,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洛巴切夫也许觉得这件事情比较严重,所以普通话地没有称呼罗科索夫斯基的职务,而是叫起了他的名字:“鲍里索娃同志说得对,这样的训练方式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的。我也不同意!”
面对两人的坚决反对,罗科索夫斯基笑了笑,然后反问道:“你们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克服女兵们再战场上的恐惧吗?”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这个问题,洛巴切夫和鲍里索娃想了想,然后整齐地摇了摇头,表示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见两人哑口无言了,罗科索夫斯基便叫过一名警卫员,让他去请塔拉索夫中校过来。同时还吩咐说,中校同志过来时,再带两名有经验的机枪射手和他们的机枪一起过来,有重要的任务布置。
看着警卫员小跑着离开,洛巴切夫叹了口气,试探地问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您决定了吗?”
罗科索夫斯基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的,军事委员同志,除了这种训练方式以外,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克服新兵初次上战场时的那种恐惧感。”
“可是,该让谁去呢?”洛巴切夫望着远处的弹坑,若有所思地说道:“稍有差池,就会发生意外的,到时就是想补救也迟了。”
罗科索夫斯基面带着微笑说:“既然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那么躲在弹坑里的人,肯定有我。至于另外一个人嘛,”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到了鲍里索娃的身上,然后过了片刻才接着说,“不知道鲍里索娃同志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战壕对面的女兵们,听说鲍里索娃要和罗科索夫斯基去示范如何克服战场恐惧感的事情后,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原本嘈杂的队伍变得鸦雀无声。上百双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科索夫斯基和鲍里索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是真实的。
“司令员同志,别忘了您的身份。”听说罗科索夫斯基要亲自出马,洛巴切夫急眼了,他没等鲍里索娃表态,便竭力反对说:“您是集团军的司令员,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么整个集团军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到时……”
“放心吧,军事委员同志,这事我有把握,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罗科索夫斯基不等洛巴切夫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鲍里索娃,用征询的口吻问道:“鲍里索娃同志,您愿意和我一起为女兵们做一个示范吗?”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鲍里索娃不好再拒绝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吧,司令员同志,既然您都要亲自去做示范,我作为犹太团的团政委,肯定不能贪生怕死,我就和您一起去吧。”
见鲍里索娃同意了,罗科索夫斯基点了点头,然后冲着战壕对面的女兵努了努嘴,说道:“好了,鲍里索娃同志,既然您已经同意了我的提议,那您就将这件事情告诉女兵们吧。”
战壕对面的女兵们,听说鲍里索娃要和罗科索夫斯基去示范如何克服战场恐惧感的事情后,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原本嘈杂的队伍变得鸦雀无声。上百双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科索夫斯基和鲍里索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是真实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