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府衙东墙绕到后门之后,回来报信的那个家兵立刻指着一条南北走向的街口:“从那边走!”
这支马队速度不减,迅速冲进街口。
南门大街很快就出现在眼前,之前同刘河一起跟着那一队人的一个家兵就站在街口一处灯笼之下。
看见他之后,陈佑立刻喝问道:“牛三!人呢!”
牛三见到黑暗中飞奔而来的这一队人马,原本还准备缩着身子让开,此时听到陈佑的喊声,当即就是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指着皇城西墙方向回道:“西门!”
只这一问一答的功夫,陈佑依旧到了牛三身旁,余光看到东边一条火蛇蜿蜒而来。
心知那是卢府的两都军士,便喊道:“留一人指路!”
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地绕到皇城西大街上。
皇城西边本就少人家,这冬夜更是没有几个行人会在西大街上走动,是以陈佑一眼就能看到前方脚步匆匆的一队人影。
前方那些人似乎也听到了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影影绰绰间似乎有些慌乱。
见此情景,陈佑立刻大喝一声:“宁王可在!”
在前方提着衣摆狂奔的宁王赵元兴听见这喊声,不由一个哆嗦,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听着马蹄声,身后追兵将至。抬头远望,入城之地还有三四十丈。
此时能看到墙头挂着几根绳索,数个黑影顺着绳索滑了下来。
赵元兴当即一咬牙,也不理会陈佑的呼喊,加快速度朝前跑去。
晚上没办法开宫门,只要入了皇城就安全了!
此时有滑到地面的军士大声呼喊道:“殿下速速入城!”
借着墙头的火光可以看到滑下来的这些军士手中皆持着长枪,正是平武军都指挥使师勇在墙头看到飞奔而来的马队后作出的应对。
扶着女墙的师勇神情严肃地看着快速接近宁王的马队,忍不住喝问身后亲兵:“弓箭手还没到?”
“都指!传令兵刚刚才出发,还得再等一时!”
听闻此言,他忍不住一掌拍在墙垛上。之前实在是想不到城中会有马军,没有让弓兵上城墙。乍然听到马蹄声再让人去通知弓兵,却不知能不能赶得上了。
那一群七八名长枪兵同赵元兴之间还有十丈左右,而策马赶来的陈佑离赵元兴却不到三十丈了!
对骑兵来说,这么点距离须臾可达。
师勇一咬牙,大喝一声:“枪!”
底下,眼看宁王近在咫尺,陈佑又喊道:“宁王莫要自误!”
跟着一同来的骑兵当中也有那机灵的,听到陈佑的话语之后立刻就附和道:“宁王进攻皇城了!”
顿时就有其他人跟着喊道:“宁王进攻皇城了!”
这喊声立刻在神兽门一带回响。
只是跑在前头的赵元兴却不理会,眼见枪兵快要到自己跟前,立马叫道:“拦住他!生死不论!重金封爵!”
话音刚落,护送他来此的护卫立刻就吼叫一声,转身试图挡住陈佑等人。
“保护殿下!”
“嘭!”
一声闷响,陈佑胯下马匹撞上了一个宁王的护卫。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护卫仿佛破面口袋一般倒飞出去,数道液体自他身上划出一条弧线。
正面撞上奔驰而来的战马,此人是活不了了。
他付出了一条性命,并没有让陈佑停下,这一番冲撞只是让陈佑速度稍稍慢了一丝。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声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精神高度集中的陈佑突然感觉到一阵颤栗,在他的感知中,时间仿佛放慢了,又好似变快了。
这一瞬间,他福至心灵般向后仰去,后脑勺重重砸在坐在他身后的那家兵脸上。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陈佑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沉重无比。
与此同时,一支长枪呼啸着从他身前经过。由于胯下马匹尚在飞奔,长枪尾部狠狠地抽在陈佑胸口,又让他喷出一口鲜血。
身后那家兵先是脸被陈佑的后脑勺砸中,之后又受到陈佑身上传来的巨力,一下子摔落在地。
而有了他的缓冲,陈佑依然稳稳坐在马上。
“他先人!”见陈佑躲过这必杀的一枪,右臂微微颤抖的师勇忍不住骂出口。
“杀!”
有了这两次的耽搁,身后骑兵也都跟上了陈佑。
见了之前那人的惨状之后,有那机灵的护卫立刻滚到一边,让开马队前进的方向。但依然有那来不及闪避的护卫被飞奔而来的马匹撞开,白白送了性命。
这可不是战场上人挤人躲闪不开,孤零零的几个长枪兵才站到宁王身后就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顿时心生恐惧想要退开。
心底有了想法,生死之间身体立刻就做出了反应,这几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让开了路。
陈佑虽还有些头晕脑胀,但手下人却迅速做出了反应,分成两拨绕到宁王前头。
一阵战马嘶鸣之后,这二十多人围住了快要接近绳索的赵元兴。
陈佑却是又朝前跑了几步才勒住缰绳缓缓停下。
见宁王已经不可能入皇城了,扶着墙垛的师勇面色变幻不已。
一阵脚步声响起,不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一声呵斥:“师都指莫不是要作乱!”
武德使林盛保带着武德司中习武的一群宦官赶了过来!
城头的一场乱象陈佑却是顾不上了。
翻身下马走到脸色灰败的赵元兴面前,强忍着胸口疼痛,露出一丝笑容道:“秦王司马陈佑奉命来保护大王安全。”
只是他却不知,他脸上沾了自己喷出的一部分血液,再加上疼痛牵扯,露出的那笑容在昏暗的火光下看着实在是有些狰狞。
没经过生死拼杀的赵元兴见了陈佑的样子,心中颤栗之下,也无法反驳陈佑这明显是编造的胡话。
见宁王如此乖巧,陈佑很是满意。
虽不知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如今之事,还是早早离开城头弓箭射程为妙。
有了这样的想法,当即挥手道:“带上大王,我们走!”
这一动,又让他忍不住咳出声来。早有那下马的家兵扶住他,另有两人一左一右挟持住宁王的胳膊。
一行人不管那些散开的护卫枪兵,退到坊墙边上,慢慢沿着坊墙向南行去。
走了没几步,皇城西角处转出一群手持火把的人。
陈佑立刻警觉起来:那是卢府的军兵,还是开封府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