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老实了,卢金婵这才看向陈佑:“少保说得有些严重了。科举舞弊当然要查,可也不能为了抓人而强闯宰相府邸吧?”
陈佑抬起头来,目光炯炯:“若是宰相涉嫌舞弊,还有甚德性坐在政事堂中?”
不等卢金婵开口,他又补充道:“春闱舞弊,未成大错,罪不至死,且只是想叫温年虎配合调查罢了,怎料到他温美才百般阻拦。如此行径,不得不叫人怀疑。”
他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道:“他是否就是背后主使!”
温仁福当然不会把儿子交出来!
只是配合调查罢了。
呵!治安寺与河南县都同王朴、陈佑有关联,以温仁福对儿子的重视程度,必然不会放心。就算王、陈二人不动他儿子,也保不齐会不会有其他人想要嫁祸二人挑起争端。
陈佑和王朴之前想法是,叫温仁福在辞相和儿子被逮捕之间选一个。
按照他俩的估计,温仁福一定会选择保住儿子。
只是让人没料到的是,提到温年虎的时候,温仁福会那么过激。若不是陈佑常年习武反应迅速,说不得就要死在那辆马车上。
这一下,不等卢金婵反应,赵德昭忍不住出声:“还是要查清楚!”
“官家明鉴,的确要查清楚。”
陈佑拱拱手,抢先拿住话头不让卢金婵说话:“故而臣来请示官家,以温美才如此行为,该如何处置。”
他话音刚落,殿外宦官高呼:“平章事王朴、枢密使马青求见!”
话音未落,卢云华立刻起身避回偏殿。
太后在这里没问题,但她这个外戚出现在议政之所就逾矩了。太后听政时候架的帘子也主要是为了遮她,现在来不及架帘子,她只好暂避。
卢云华的身影刚消失,两位宰相便走了进来。
先后向皇帝和太后行礼,马青直接坐到陈佑让出来的位置上。
王朴则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坐在马青下手的陈佑,朝赵德昭拱手朗声道:“启禀官家,臣昨日听闻舞弊事涉集贤殿大学士温仁福之子,故央陈少保前去说项。”
说着,他朝陈佑点点头,接着道:“怎料到温仁福丧心病狂,身为宰相竟妄图殴杀另一位宰相!”1
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别说是用烛台砸头,便是持剑劈砍,也可以说成是“斗殴”正如卢金婵之前所说。而陈佑也好,李楼也罢,还有现在王朴,都死死咬住一个“杀”字。
其中差别,不言自明。
陈佑听到这番言语,微微低头不说话。
马青接过话头:“如此行径,着实叫人心寒不已。”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今日敢杀陈将明,明日就敢杀王文伯,敢杀我马青!为了一个春闱舞弊案就能杀宰相,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这句话说到了赵德昭心坎里,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见卢金婵脸色变幻不已,顿时心中快意。
他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故作沉稳地问道:“依两位相公之见,温仁福当如何处置?”
王朴抿着唇同赵德昭对视一眼,随即长揖:“臣请将温仁福交至大理寺议罪!”
话音刚落,马青起身:“臣附议!”
“臣,附议。”陈佑也站了起来。
建隆三年二月丙戌,宰臣温仁福以袭杀太子少保陈佑坐免。先是,仁福涉科举弊案,故杀佑以自保。事败,帝以大理寺论其罪。
温仁福毕竟曾做过一镇节度,府中护卫全都是从军中挑选的,宁强带着治安寺警员上门时差点打起来。
也幸好温仁福在家中,及时阻止护卫动手。
无它,在洛阳,他无法反抗。真要是抗旨不尊,或许连家人都保不住。
最终,春闱舞弊这件事没有牵扯到温年虎,而是安在了温仁福头上。因窦少华等人力保,再加上他奉上八成家资纳入国库,“袭杀陈佑”这一条最后也去掉。
等到宣判时,温仁福仅仅是被剥夺官身,且不得离京。
这都是后话了,二月初五在温仁福罢相的轩然大波中过去,次日,便是许多人期待已久的春闱。
初六,起居朝会、两府议事先后结束。
王朴一下按倒一位顾命大臣,现在无人会同他争斗,况且现在也没什么好争的,除了那个空出来的宰相位置。不过这件事至少也要等科举结束才会拿出来讨论。
两府相公参政们各自散去,陈佑叫住王朴。
两人站在路边,陈佑脸上满是无奈:“王相恐怕还不知道昨晚宁行仁去找我了。”
“哦?为了温年虎?”
王朴笑呵呵地问了一声。
陈佑长叹:“相公慧眼!”
“呵呵。”王朴微微摇头,“不动温年虎是底线,怎么都不可能变。”
一个是立下规矩,以免政争累及家人;另一个则是展现出宽大的心胸,防止其他人被逼抱团。
陈佑无奈:“相公的意思我都明白,可他宁行仁非要装作不懂!”
“那就得靠将明你去说服他了。”王朴笑容温和,“毕竟宁强是你的旧部。”
陈佑点点头,轻声道:“不过,这治安寺现在要少一个少卿吧?”
这话一出,王朴脸上笑容立刻就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陈佑。
陈佑毫不退缩地同他对视,嘴里继续道:“总归也就半个多月,总不能临到头了再来腾出个位置。”
这句话说出后,两人安静地对视良久。
终于,王朴缓缓点头:“将明此言有理,这段时间治安寺有些不像话了。”
两人达成共识,便就此告辞。
王朴回到政事堂,立刻就叫人去请王彦川。
虽然他同陈佑才刚刚合谋扳倒温仁福,甚至接下来还要合伙对付外戚卢家,但现在已经出现矛盾了。
既然陈佑要割他的肉,想来已经做好了王彦川继续留在枢密院的准备。
另一边,胡承约寻到了窦少华。
刚进书厅,胡承约开门见山:“如今政事堂仅余相公和王平章,相公这还是一个英华殿大学士就有些不合适了啊!”
窦少华笑而不答,问道:“某这边只有酒,德俭可喝得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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