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罗昭云、史大奈、赵灿等人,护送车队去了粮市交易区,把稻谷和粟米都卖掉了,价格果然比秋季高了近三成,每石粟米大约一吊零两串钱,眼下出售,能卖到了一吊零五串左右,稻谷的价格要比粟米还要高近倍。
在隋朝,百姓为使用五铢钱方便,往往把铜钱用细麻绳串起来,十文一串,十串一吊钱,不必一个个系数了。
一辆骡子车装有十五石粮食,二十五车粟米,十五车稻谷,出售后能得到一千多吊钱,数目不小,兑换了二十两纹银,其余收五铢钱。
上午卖完了粮食,罗昭云带着宁沐荷、史大奈,四处游逛怀戎古城,青石街道,店铺很多,勾栏瓦肆,市街繁盛,许多玉店、衣庄、酒楼、客栈、钱庄林立,城内有两个交市,胡人商旅很多,来这座边陲小镇做生意。
当然,这些酒肆店铺都需要在官府备案,不允许随便开设,更禁制庶民百姓私自去草原去贩卖获利。
隋朝对私货贩卖管理的极为严格,贩卖个一石私盐,都要被处以死刑,走私几斤茶砖去草原卖给突厥,要是被官府抓到,也要斩首,风险极大。
除非你是大商贾,得到朝廷经营许可,交纳许多课税,并保证不向突厥等族私卖违禁品,如弩、箭、铁、弦等能用于武器和战事的军用物资。
罗昭云仔细观察了玉器店、布庄、笔墨店铺等,把目前市场上出售的物品和款式了解一番,随后又去了茶驿、酒楼。
隋初茶品并不成熟,不是茶水,而是茶汤,因为这茶里面加了盐、姜、椒、大枣等调味品,大杂烩地一锅炖出来的汤,那味道怪怪的,罗昭云很不适应,觉得不怎么样,但是隋唐时期茶道就是如此。
这个时期,茶还没有完全流行起来,庶民很少喝茶,上流社会的豪门贵族倒是逐渐接受了,变成一种接客款待的附加品,平时看书也能提神,再有寺与观的出家人也多爱饮茶,不过,在巴蜀、江浙一带,倒是自汉末魏晋逐渐普遍了。
最后,罗昭云、宁沐荷三人在酒楼大吃一顿,点了许多酒楼特色菜,尝试隋朝酒馆的烹饪、做菜的水平在什么档次,临行前,他又吩咐家丁去购买了酒楼各个档次的白酒,要拿回去品尝,为他以后开设酒楼做前期调查。
整个车队在此逗留三天,就开始回返了,没有了粮食驼负,车队速度加快,两名铁卫在前面探路,并没有再发现马贼踪影,毕竟这里属于边陲军事重镇区,有多个府兵营镇守不同方位,马贼也不敢长久逗留,化整为零,抢完一个地方,立即就远撤,免得被围剿。
经过那片被马贼洗劫的几个村落时候,罗昭云心中怜悯,派侍卫和家丁去找村落里长,要钱买走一些幼童,六七岁到十五六不等,男女都行,对外称买回去签卖身契,培养为家奴。
里长、族长们也都在为一些父母双亡,家庭破灭的孤儿去处犯愁,现在有人大价钱买契,很痛快地卖掉了,一些孤儿的亲戚分到一些,里长们也得到一些,就把剩余的孤儿打发掉了。
罗昭云看着几大板车上拉着的孩子们,心中一动,如果能带回去培养,不断洗脑,十年之后,也许都能成为自己得力下属,忠心也没有问题,比临时招募,纯粹利益结合的人,要可靠多了。
这一趟外出,让罗昭云受益匪浅,得到了实战的锤炼,生死的考验,克服了胆惧,也知道了自己的力量和枪术不足,回去要更加苦练。
宁沐荷也憋着一股劲,打算回到山庄,也要像阿郎那样刻苦,风雨不误地练功,早日能成为他的助手,而不是累赘。
………
这开皇二十年,不论边疆还是朝堂,皆为多事之秋。
太子杨勇与晋王杨广双方利益集团在不断暗斗,攻击陷害,由于夺嫡到了关键期,加入政治漩涡的大臣也在扩散。
大将如贺若弼、史万岁、云定兴、阎毗、苏孝慈等人,文官如苏威、元衡、元晖、田仁恭等人,都在为杨勇的太子地位做最后力保坚守。
但是杨广一方的势力阵容更加强大,四大门阀的杨阀、独孤阀、长孙阀、窦阀,多是西魏、北周时期,就在关中一带盘根错杂贵胄大族,朝堂影响力巨大,这些家族嫡系、旁系任官者众多,一起发力,劝谏的、诬陷的、弹劾的,纷纷针对了杨勇一方的支持者。
三月份,太子杨勇阵营终于抵挡不住,先是贺若弼获罪而被捕入狱,隋文帝列举他的罪状:“竖子有三个太过份:嫉妒心太过份;自以为是、贬抑别人太过份;目无尊上太过份。”当然,这些只是文帝的借口,并没有真的对贺若弼动刑抄家,只不过暂时囚禁他,削弱太子杨勇的支持力量。
不久,苏威与元衡被革职,史万岁被调离出京,被分配给汉王杨凉麾下管辖,云定兴、阎毗、苏孝慈等人也被降职,调到了偏远之地,使这些人远离了朝堂争斗漩涡。
获罪最重的是太子杨勇最坚定的支持者刘居士,杨广早就派亲信段达收买了东宫太子幸臣姬威,令他收集杨勇的消息,此时告密称刘居士有谋反之心,要弑帝夺位,这一下,触动了隋文帝的逆鳞,下旨追缉刘居士,动用武侯府卫士,全城围堵,擒住刘居士后,不再问罪,直接斩杀泄愤。
如此一来,太子杨勇势单力薄,羽翼被剪,已经无力反抗了。
东宫园林内,郁郁葱葱,但是偌大的宫殿群内,冷冷清清,宫女和奴仆都已经被内侍省来侍官带走许多。
到了掌灯时分,东宫灯光稀疏,静寂一片,府中各处地方只在一些廊苑转折处挂着灯笼,灯笼在晚风中轻轻地摇动着,发出黯淡的光,与过去灯火辉煌的场景,判若两地。
春雨淅淅沥沥下着,使天穹更加阴沉了,云层四合,长廊两侧则雨帘如幕。
在长廊一侧,有一倾小湖,湖水上凌驾着一道九曲连桥,小桥直通池边一座精致典雅的三层小楼。
小楼窗前,太子杨勇圆领玄衣一袭,丰神隽秀,一束乌莹莹的长发,未带发冠,只松松地用一条丹青色的丝带系着,非常的随意,从小楼向下望去,半池初夏小荷,雨水打在荷叶上,落在池水里,浅得一朵朵雨忽生忽灭。
“想不到,本王会沦落如此境地!”杨勇叹息,有不甘,也有不解,为何会斗不过杨广,那么多朝中大臣为何违背上古周制,与他为敌。
这时,一个亲信内侍脚步很轻地走上前,递上了一张纸条,恭敬道:“太子殿下,有密信传到!”
太子杨勇接过之后,摊开一看,神色皱起,轻叹一声,也只能行此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