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吉下诏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时辰,这个老头显然很是怕死,昨夜那种嘀嗒嘀嗒的声音已经把他折腾的半死,此时他甚至都没有注意自己右手那道伤口早已经愈合。
“殿下!”
杨老头高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该说的老夫都已经说了,你再这样折磨老夫,等三法司会审的时候,你该如何像朝廷交待?”
“杨吉,你怎么这么天真?”
赵显停住脚步,回头冷笑:“从你被本王拿下诏狱的那一刻起,你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你还以为陈静之会保你?他要是想保你,本王哪里有机会把你拿进诏狱!”
从杨吉被下诏狱,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七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里头,政事堂没有半点过问的意思,甚至负责此案的三法司,也只是派了三个官员来象征性的查问了一下,也没了消息。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说明,前些日子还如日中天的杨大辅臣,已经被无情抛弃。
他出局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因为朝堂上所有的势力,都不太希望杨吉这么个人存在。
杨吉之所以能做上辅臣的位置,一是因为他资历勉强足够,二是因为赵睿需要一个人掣肘赵显,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被赵睿没有道理的捧到了辅臣的位置上。
如果他杨吉聪明一些,做上辅臣之后,就应该乖乖低下头,跟陈静之死死的抱在一起,对抗赵显,这样他才有机会一直在辅臣的位置上高枕无忧,可是杨吉偏偏自己作死,要在政事堂里头跟陈静之一较高低,这样他就失去了在朝堂上唯一的依仗。
本来萧太后就想换下一个宰辅,王象身为司空雷的好友,自然也对这个杨吉不爽,赵显更是早早的跟杨吉势不两立,他再失去了陈静之的支持,早就是取死之道了。
这一次赵显对他发难,之所以这么顺利,也是因为顺势而为的原因,在中秋宴上,只要陈静之摇头,他不可能,也没有权力拿下一个跟他平起平坐的辅臣。
也就是说,杨吉的下场,早在他进入诏狱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区别在于,他会落得什么下场,得到一个什么罪名。
现在赵显就是想让他认下司空候府案的罪过,把这个老头按死在尘埃里头!
听了赵显的话。杨吉脸上原本的神采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瞪大了眼睛,嘶声道:“赵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身为辅臣之一,原本是高高在上,永远也不会被打进什么诏狱,可是昨夜本王提议拿你下狱,其余两位辅臣包括太后娘娘,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你可知道为什么?”
赵显冷笑:“三法司派来看护你的三个官员,个个劣迹斑斑,这便是送给我宗卫府拿捏的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护得住你!”
“杨吉,醒一醒,你从进了诏狱那一刻起,就已经从临安朝堂出局,如今你该想的问题是,你该以什么身份出局。”
赵显冷着脸说道:“现在本王没有对你用明刑,是因为本王还想护住朝廷的颜面,也不想让文官们太难看,说句难听一些的话,今日本王在这里打死了你杨吉,出去之后满朝文官也就是多喷我肃王府几口唾沫星子而已!”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字字诛心,杨吉浑身上下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委顿在了地上。
赵显就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
其实他刚才说出来的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真的部分在于政事堂陈静之等人确实是有放弃杨吉的意思,假的部分在于,陈静之绝对不可能看着杨吉被赵显屈打成招。
即便是赵显这么做了,杨吉也招了,陈静之也绝不会认可这份结果!
否则,陈静之就等于是把杨吉送到了赵显这种“外藩”手里,背弃了整个文人阶层,满朝的文官都会狠狠的戳他陈静之的脊梁骨!
诏狱了空气沉默了下来,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杨吉才涩声说道:“肃王爷,老夫愿意跟肃王府合作,只要此次老夫无罪,出去仍旧是辅臣的身份,届时老夫可以帮殿下做很多事情……”
赵显面无表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杨吉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殿下,这种不过是唬小孩子的话,天下熙攘,都逃不过一个利字,老夫可以保证,以后唯肃王府马首是瞻,以老夫的辅臣身份相佐,殿下你以后在临安就会好过太多太多了……”
赵显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杨吉,直言道:“杨相,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想着翻身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交代罪行,二是继续被本王关在这里,直到你交代为止。”
杨吉仍旧不死心,开口道:“殿下,老夫早就发现了,昨夜的所谓滴血之刑,也不过是吓唬老夫而已,你不敢对老夫用刑!”
“只要老夫一日不开口,你便没有办法把老夫怎么样!”
赵显脸皮子抽了抽。
这个老东西,果然发现了。
赵显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杨相不愿意开口,那就做好常住在这里的准备,宗卫府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真相,总有一天不需要你杨吉开口,本王也能杀你正国法!”
说完,赵显再也没有耐心跟这个老家伙继续对话下去,负手就要离开诏狱。
杨吉在他叫道:“三法司会审在即,你不可能一直关着老夫!”
赵显头也不回,对着身边的赵慷说道:“派人去通知三法司,就说杨相抱病,暂时留在诏狱修养,等杨相病好了,再行会审。”
赵慷躬身抱拳:“是!”
……
就在赵显离开诏狱的时候,一行三十余骑,个个骑着纯黑大马,来到了临安西城门门口停马。
为首的骑士是一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人,他在临安城门口停马,然后抬头看了看这座城墙高大无比的临安城,开口唏嘘道:“都说临安城墙天下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座临安城比起郢都要小上不少,但是只论城墙,竟然比郢都还要高大一些。”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骑士微笑道:“南人怕死而已,整个南启的兵力,都集中在临安城附近,他们打从建国开始,就想着依据城墙而守了。”
说着,这个黑衣其实不屑的撇了撇嘴:“只守不攻有什么用?似这般守法,他们可以守住一百年,两百年,但是总有一天这座高大的城墙会给人踏破,那时候便是他们的灭顶之灾了!”
少年人挥手打住了这名骑士的话头,微微叹了口气:“这趟咱们是来临安求人,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已经被正式加封为王太子的项少阳又看了一眼临安城,由衷感叹了一句。
“很难想象,这么一座临安城,会养出赵七那样的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