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搞的太多，今儿有些乏力――先缓一缓，明天九千字。手机端 m.】</p>
十一月初一，孙府后院。</p>
晴雯捧着块水银镜，站在离孙绍宗五尺开外的地方，正随着香菱、尤二姐的动作，不住的调整着镜面的角度。</p>
要说皇城司名下的琉璃作坊，这两年倒也没闲着，巴掌大小的水银镜，眼下已经在民间渐渐普及开来。</p>
若是不求品相、受得了瑕疵，甚至百余钱能买一块。</p>
至于晴雯手里这块篮球大小的，也从当初的千金难求，骤降到了十几两银子。</p>
据说现如今京城里的姑娘出嫁，最必不可少的，是这小小的一面镜子。</p>
故而孙绍宗回京之后，家最大的变化，是多了十余块大大小小的水银镜，以及窗户从纸糊的，换成了通透亮堂的透明玻璃。</p>
“说也是呢。”</p>
听孙绍宗说起玻璃窗来，给尤二姐递帕子的彩霞，便忍不住感慨道：“想当初荣国府的珠大爷成亲时，新房里用了六块玻璃窗，四九城都给轰动了――这才过去几年？连老百姓都能用的起玻璃窗了！”</p>
听她话里话外，满是阶级特权被染指的失落感，孙绍宗当机立断道：“等南边儿把银子送到京里，先打四……五套带镜面的衣柜――要那种站在跟前，都能从头照到脚的！”</p>
香菱、尤二姐忙都停下手里的活计，伏地身子齐声谢赏。</p>
香菱其实对此倒并不怎么在意，尤二姐却当真喜不自禁，虽说现如今水银镜价格大跌，但一套挂落地镜的衣柜，少说也要七八百两银子。</p>
想着便连宁国府里，现如今也还没这样的稀罕物件，她便恨不能痴缠去，让孙绍宗切实感觉到自己心头的火热。</p>
可惜时间地点全都不合适，尤二姐也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趁着帮孙绍宗整理英雄氅的当口，暗送些秋波了事。</p>
眼见差不多收拾齐整了，孙绍宗摸出怀表看了下时辰，扭头向歪在罗汉床，正逗弄着儿子的阮蓉道：“听说今儿也有不少女眷会去捧场，你们几个当真不跟去瞧瞧？”</p>
阮蓉把儿子掀翻在床，顺势在他额头亲了亲，这才慵懒的道：“爷左右也占了一份干股，我们几个若是想去，什么时候不成？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p>
其实香菱、尤二姐，多半还是愿意去凑这个热闹的。</p>
但阮蓉早早表了态，二人自然不好越过她去，于是也都推拒了。</p>
见她们并没有改变心意的迹象，孙绍宗也便懒得多劝，前将儿子高高举起，狠狠吧唧了一口，这才甩开英雄氅，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p>
此时外面已然是红日西坠。</p>
刚到了前院，见邢忠满面堆笑的迎来，冲着孙绍宗张了张口，却又不知现如今该如何称呼，一时那笑容也尴尬起来。</p>
孙绍宗淡然一笑，依旧照着之前的称呼道：“家里有些琐事刚处理清，倒劳邢家舅舅久等了。”</p>
“不不不，我也是刚来、刚来没多会儿！”邢忠说着，又忍不住搓手道：“今儿午我搬进过去了，东西都是现成的，这一半日的再将岫烟接来，也齐活儿了。”</p>
昨儿晚孙绍宗回家之后，从尤二姐那里，得知了所谓‘好事’的前因后果。</p>
虽说他其实并没有打过邢岫烟的主意，但这等天掉馅饼的美事儿，他孙二郎又怎会拒绝？</p>
当下同尤二姐商量了，先把她家那小院借给邢家暂住，也好让邢岫烟有个地方备嫁。</p>
不过因为近两年间，那小院里也没人居住，即便每个月都会进行打扫，到底还是显得破败了些。</p>
所以本来孙绍宗是想让人先修缮一番，再让邢家搬过去的。</p>
谁知邢忠却等压根不及，刚得着消息，从孙家借了几个家仆，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搬了过去。</p>
眼下又说要尽快把邢岫烟接来，明显是迫不及待要把女儿抬进孙家了。</p>
只是孙绍宗也曾听闻，邢岫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应下了这门婚事的。</p>
虽说强扭的瓜未必不甜，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还是捋顺了再吃更为可口。</p>
故而他便道：“舅舅肯将岫烟妹妹托付给我，是我孙绍宗的福分，这应有的礼数自然是少不得的――三媒六聘且不说它，我府里也好好生置备置备才成。”</p>
这话让邢忠颇有些失望。</p>
毕竟因为邢岫烟所立的誓言，邢家在成亲前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p>
更何况还有贾赦夫妇虎视眈眈的，他也担心迟则生变。</p>
只是孙绍宗这么做，也是为了抬举自家女儿，做父亲的再怎么着，也不能赶着催促男方，赶紧把新娘子抬进门吧？</p>
当下也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然后与孙绍宗分乘两辆马车，赶奔狱神庙附近的望江楼。</p>
当初蒋玉菡唱《孙公案》时，曾在这里摆下戏台，如今自忠顺王府脱身，成立自己的戏班，干脆把这望江楼买了下来。</p>
望江楼原本的客房，都被改成了戏班人员的宿舍。</p>
而前面的餐饮部分，则是在原有的基础，进行了局部的调整，形成了以舞台为心卖点的新格局。</p>
却说孙绍宗赶到望江楼的时候，见百盏气死风灯高高悬挂，把门前空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p>
等马车缓缓停在那空地时，早有贾琏、冯紫英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迎了出来。</p>
冯紫英是去年夏天成的亲，再有几个月也要初为人父了，看着却不见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豪爽利落的性情。</p>
反观琏二爷，却是愈发的娘了。</p>
那一颦一笑尽是绕指柔情，只看的孙绍宗满身鸡皮疙瘩。</p>
想想四年前初见时，他那翩翩公子的形象，不得不让感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p>
两下里‘孙二哥、琏二哥’的乱叫着，后面的邢忠却不愿同贾琏打照面，同车夫张成言语了一声，便悄悄绕过三人，先一步进到了望江楼里。</p>
今儿这望江楼称得高朋满座，莫说是包厢里，连那凭窗的散座，也不乏六七品的‘顶戴’。</p>
依着邢忠自己，能抢个散座不错了。</p>
但既然同孙绍宗攀了亲戚，些许的特权总还是有的。</p>
故而他早早在二楼预定了个包间，还请了些狐朋狗友来，打算大大的炫耀一番。</p>
先且不提邢忠如何。</p>
却说孙绍宗随着贾琏、冯紫英进到望江楼里，又自后台迎出了仇云飞、薛蟠、柳湘莲几个，众星捧月一般把他迎到了二楼正偏左的包厢。</p>
至于正的包厢，则是早被忠顺王预定了。</p>
众人按年齿次序落了座，柳湘莲陪着扯了几句闲篇，匆匆的告罪离席――他今儿也是要客串一角儿的，自然没法留在这里看戏。</p>
至于贾琏，虽说是资质非常一日千里，可到底是刚入门，还远不到登台献艺的程度。</p>
柳湘莲离开没多久，蒋玉菡也寻了过来，因还要登台亮相，只能是以茶代酒，可三杯茶水下肚，却也激动的红光满面眼泛泪花。</p>
自小被忠顺王府买去做奴仆，间的苦楚实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如今能有这番局面，对他而言也算是苦尽甘来了。</p>
蒋玉菡再一走，那流水的席面和陈酿老酒，走马灯的送了来。</p>
与此同时，听外面一声铜锣响动，却是先演了一出垫场的小段儿。</p>
虽说是垫场的，但那登台献艺的主，也是蒋玉菡从别处挖来的角儿，一亮嗓子搏了个满堂彩。</p>
没等唱几句，正包厢里有人吆喝了一声：“王爷看赏！”</p>
随即六只竹筐被依次投下，砸在地哗啦啦乱响，滚出无数的铜钱。</p>
忠顺王这一开头，各雅间里也都是泼水似的往外撒钱，片刻功夫在戏台下面铺了一地。</p>
薛蟠也早预备好了，命人把四只大木箱子抛起来往下扔，砸烂了箱子重重有赏，若落在地散不开铜钱，劈头是一通臭骂。</p>
那垫场的虽也是个角儿，却那曾见过这等富贵逼人的场面？</p>
当下那高腔儿都有些走音了，好在被铜钱坠地的声音掩盖着，倒也没人察觉出来。</p>
眼见他两股战战的下了台，正戏即将拉开序幕之际，雅间外面却忽然有人重重的拍了几下房门。</p>
屋内众人都是一皱眉。</p>
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是好想与的主儿？</p>
再说这又都是这望江楼的股东，在自家地面，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如此砸门？</p>
“妈了个巴子的！”</p>
薛蟠当下是一句粗口，横眉立目的起身，要往门口迎去。</p>
孙绍宗忙示意冯紫英拦住了他，又伸手往隔壁指了指。</p>
众人这才恍然，敢在这里如此放肆的，怕也只有隔壁忠顺王的人了。</p>
果不其然。</p>
薛蟠刚悻悻的坐回原位，那房门便被人自外面推开，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自外面进来，尖着嗓子道：“孙大人，我家王爷请您过去说话。”</p>
说着，便侧身把手往外一让，半点不给孙绍宗拒绝的机会。</p>
这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众人都有些不快，尤其是薛蟠，忍不住又要跳起来骂娘――好在冯紫英得了孙绍宗的示意，在他腿掐了一把，将这憨货的脏话堵了回去。</p>
孙绍宗没事儿一般起身，打了罗圈揖道：“诸位兄弟稍坐，我去去来。”</p>
说着，径自走出了雅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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