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王日日去宫门口等长公主回来在府上已经不是秘密,下人们不敢传萧玄泽的闲话,却敢私下说两位殿下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临近黄昏,萧玄泽换了身上的黑衣,披了件石青色莲纹长衣往外走,身影欣长飘逸,美如谪仙,刚走到前院,遇到了陶砾。
或者说,陶砾就是在此等着他的,见他走过来,连忙闪身挡在他面前。
“你去哪里”陶砾劈头就问。
“去等长公主。”萧玄泽淡淡道。
“长公主是不认识回府的路还是她的车夫不知道回府的路,要殿下你巴巴跑去献殷勤”陶砾仰起头瞪他。
“我的事,你管不着。”萧玄泽在楚恣离的建议下换了身新样式的衣裳,心情不错,不想同他多话,说完便要绕开他。
“等等”陶砾执拗地挡在他身前,“你们是不是都中毒了啊,一个两个对她都这般死心塌地,到底是为何”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玄泽冷着脸盯着他。
“在府上就算了,怎么胡闹也没事,反正这里都是她的地盘,可是你好歹也是北晋的皇子吧,”陶砾压低声音,“她是长公主,你去接她,莫不是真把自己看作面首你就不怕遭人耻笑么”
“她要我去接她而已,你想太多了,陶砾。”
陶砾有些吃惊,心里忽然有点吃味,玉烟染不是个爱卖弄权力的女子,从没强迫过他们做什么,接他们进府完全就是为了双方的利益考量,他没想到她会这般要求湛王。
在此之前,她从未这么要求过自己或者任何一个质子,就是连翁誉也没有。
“还有,我去接她为何要怕遭人耻笑若果真如此怕,去年我便不会进府了。”
“你话说得好听,当时你不是与长公主打赌输了,不得已只能留下来吗”陶砾不服气,撇撇嘴。
萧玄泽不以为意,“那你觉得,若我不遵赌约,执意要走,整个府里,有谁留得住我”
陶砾刚被他暴力收拾了一顿,这会儿自然没底气挺直腰杆说话。
萧玄泽没再理他,转身走了。
陶砾还站在原地,满脑子恍惚,心情复杂。
他真挺羡慕湛王,能这般潇洒毫无芥蒂地去大庭广众下等长公主回来,可若是叫他去他却未必愿意,不管长公主对他们有多好,他们到底是她的面首,就像妾室一样上不得台面。他身为王子,被迫落到这种尴尬的处境中已是不得已,怎么能不爱惜自己,自甘堕落
他这般想着,重重叹了口气,徘徊在原地怎么也排遣不净心思,翁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在他身后幽幽道“陶砾,你该去大厨房帮忙了,怎么还在此处,是想偷懒吗”
陶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不出声啊”
翁誉叹了口气,“湛王殿下刚走我便来了,原本想等你自己发现我,可你一直发呆。”
一提湛王,陶砾顿时沮丧,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那点不甘心又冒了出来。
“怎么了湛王给你委屈受了”翁誉半开玩笑道,“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与他切磋什么,听说湛王自幼习武,你的刀法比不上他没什么好遗憾的,他还要比你大上两岁呢。”
陶砾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
“陶砾,我的芸乔院清静,刚起了两坛子去年酿的梨花酒,你若有心事便来寻我,我请你喝酒。”翁誉朝他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容。
“多谢你了。”陶砾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当晚,芸乔院。
陶砾搂着一个酒坛子死死不撒手,脸色红了大半,一边打酒嗝一边道“你说,你说,嗝你说长公主为何只让湛王去门口接,嗝她”
“大概长公主格外欢喜湛王吧。毕竟湛王的确一表人才。”翁誉笑意浅浅,又给他倒了一杯。
“哈你倒是说说,我们府上哪个长的难看”陶砾喝多了,语气格外夸张。
“你不是长公主,自然理解不了她怎么想。”
“不管她怎么想,她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啊一府的人,她只让湛王一个人去接她,什么都让湛王给她做,凭什么啊”
翁誉忍不住笑起来,偏头道“你若想去接她,尽管去啊,长公主又没说不让别人去。”
“我不去。”陶砾的声音低下去,脑袋拄在酒坛子上,小声道“她又不想见我。”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翁誉望着他,高深莫测。
陶砾迷迷糊糊的,张口反驳,“你也非鱼,你知道她怎么想”
翁誉看上去又从容又耐心,慢慢道“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连比你晚进府快一年的湛王都一清二楚呢。”
陶砾挑眉,眼睛里的光重新聚了起来,思考了好久,才像舌头打了结似的问“你的意识是湛王威胁了长公主”
翁誉“”
“可他明明跟我说是长公主让他去的。”
“陶砾啊,”翁誉叹了口气,“你合该动动脑子才是,长公主一向吃软不吃硬,我的意思是,有可能是湛王问了她,而她心软,就没拒绝他。至于为何那样告诉你,我想是因为他好面子,羞于启齿吧。”
陶砾愣愣听着,一直到手里的坛子快倒了,才像猫一样弹了起来,大吼一声,“你太聪明了翁誉”
“湛王欢喜于她,自然要有所表示,若你也是如此,当然不能逊于他,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有什么用呢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长公主抢回来才是。”翁誉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可我该怎么做啊嗝”陶砾一脸茫然。
“你做的也不少啊,你为了她同别人打架,经常关心她,放心吧,她心里都记着呢,如今要紧的是不能让湛王在她心里留下特别的好感,比如说,湛王去宫门口接她,你也可以去,与他们一道回来,这样,湛王不仅不能趁着这个时间向她大献殷勤,还能让她看到你。”翁誉像个称职的兄长一样开导他。
陶砾点点头,目光慢慢坚定,“是这个道理,我不能输给湛王”
“这么说来,你便真的是欢喜长公主了”翁誉有点诧异。
陶砾喝醉了,脸上本就发红,月光穿云而出,照在他脸上时,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他摇摇头,“我嗝我没有。”
“那你同湛王比什么”
“我就是不想输给他,身为男子,不想比他差。”
“你应该明白,长公主与湛王是有肌肤之亲的吧。”
陶砾摆摆手,“那又如何我们月氏不在意这些,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欢喜就可以追求。”
翁誉莞尔,陶砾的话格外好套,上一句还死不承认心意,下一句就自己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打算吧。”
“你为何帮我”陶砾的脑子总算清醒了片刻。
翁誉叹了口气,“湛王的占有欲太强,就因为长公主信任我,他便处处排挤我,我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人待在长公主身边,她那个人那么心善,遇到湛王只怕要吃亏。”
“你放心。”陶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干云道“我会把她抢回来,不叫湛王得意的”
翁誉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将喝得醉醺醺的陶砾深一脚浅一脚送回了临霄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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