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菲尔德与张志刚的会面地点被安排在原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所在地,这里的一切对于张志刚而言并不陌生,如今故地重游,他发现所有的房间不仅被打扫的干净整洁,而且俄军原先挂在墙上展示历史的照片不仅原封未动,下方还挂满了德国海军在一战和二战时的失利图片,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厅中央依旧悬挂着俄罗斯的红海军旗,这便让整座建筑充斥着一种对立的气氛。
“你为什么要摆上这些照片?”张志刚在一幅“俾斯麦”号战列舰被英军击沉的照片下停住了脚步:“也许换上属于胜利者的象征才更符合你们的作风。”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齐格菲尔德笑道:“帝国海军方面认为这样做让官兵们时刻保持警惕,用中国话来说,这就叫做居安思危。”
“胜利时依然保持着谨慎和警惕的头脑,这样的敌人才最可怕。”张志刚说。
“为什么要把我们视为敌人?”齐格菲尔德说:“至少就我们而言,友谊永远高于一切。”
“个人的情感永远不能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这一点其实你和我完全一样,否则你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回德国了。”张志刚说。
“好吧,算你说对了,不过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和你面对面的打一仗。”齐格菲尔德苦笑道。
“我也不希望和你走到那一天,所以我们都要努力。”张志刚说。
“你想让我做什么?”齐格菲尔德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当然是做你自己,而不是成为某些人手中的工具。”张志刚说。
齐格菲尔德迅速避开了张志刚的目光:“我永远都属于我自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那就好。”张志刚心知这里也不是深入讨论这些问题的地方,于是便改变了话题:“贵国这次在实际控制线附近举行的大规模演习预计要持续三个月之久,而且调动的兵力将近一百万人,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演习究竟剑指何方,还请元帅阁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例行演习,今后还会实现常态化,主要目的是利用西伯利亚辽阔的土地来进行军事训练。”
“什么样的例行演习能够调动一百万人的部队?”张志刚又问。
“像这种规模的演习以往在雅利安城每年至少要搞一次,现在我们离开了地下世界,拥有了更多更合适的训练场,当然要充分利用好这些有利条件,所以贵国完全不用担心。”齐格菲尔德说。
“明面上可以这样说,但是我们认为这种演习本身却充满了威胁的味道,因为从贵方提供给我方的资料来看,你们演习的内容不仅包括了大规模的城市突击战,还专门安排己方部队模拟对手进行对抗演练,而我国军队也很荣幸的被列为了模拟对象之一,我想知道这究竟是偶然还是早有预谋的行动?”
张志刚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尖锐,而齐格菲尔德依然是一副正大光明的模样:“没错,贵国的解放军的确是被列入了模拟对象,不过这种做法在美英等国的军队中早已是普遍现象,更何况我们也没打算隐瞒,而是从演习初始就向贵国进行了告知。”
“我是否可以把您的意思理解为德国正在进行对中国的战争准备,而所谓的告知也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进行威胁?”
“张将军,所有的军事演习都会具备战略意义,从这个角度来讲,您这样认为并没有错,但是如果站在德国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那么答案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我们并不想与中国爆发战争,但是我们需要做好应对一切突发事件的准备,我相信贵国也应该可以理解这一点。”
“问题在于这种准备究竟是进攻性的还是防御性的?”张志刚加重了语气。
“其实这个问题应该是我们双方都要面对的一道选择题,”齐格菲尔德说:“就我们而言,如果一群冒险者发现索取一件事物所要付出的成本远远高于自己的收获时,他们自然就会收手。”
“我必须纠正您的观点,”张志刚说:“应该说对于一群赌徒而言,他们在下注时根本不会考虑成本与收获的问题。”
齐格菲尔德皱了一下眉头,尽管他可以确定张志刚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对方很明显并不赞同他的想法。
“冒险家也好,赌徒也罢,总之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没有激化到非要打破脑袋的地步,而且时间将会决定一切,它不仅能证明我们追求和平的诚意,也能化解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而我们也将在不断地接触、甚至是摩擦中找到和平相处的途径,这一点我完全有信心。”齐格菲尔德说。
“这么说,从今以后你们在边境线上的演习都会邀请我们以观察员的身份参加了?”张志刚问。
“这是我们双方建立互信的重要举措,而且德国方面并不寻求中国政府做出同样的回应。”齐格菲尔德说。
“作为观察员,我们是否可以随时随地了解贵军的动向?”
“当然可以,”齐格菲尔德这时忍不住在张志刚肩头拍了一把:“我的老朋友,这里的一切都将对你敞开大门,你们不仅可以全程参观演习,还能随时进入我方军营,甚至不需申请就可以和最普通的官兵们一起聊天,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哪个国家能做到像德国这样公开透明了。”
张志刚的大脑此刻开始了高速运转,从目前纳粹德国方面的举动来看,虽然军事演习充满了威胁的味道,但是对方在两军的沟通方面却做出了非常灵活的安排,这就意味着纳粹德国还没有下定与中国撕破脸的决心,而齐格菲尔德的话语中也隐约透露了这一点,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必须掌握更多关于纳粹德国对华政策的信息,以便于中央及时作出决策。
欢迎中国军事观察团的晚宴在滨海码头的一间餐厅举行,齐格菲尔德作为主人在频频举杯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搜索着中方代表团的阵容,然而他找来找去,却怎么也看不到齐思楠的身影。
“别找了,”张志刚看出了齐格菲尔德的心思:“你姐姐不愿意参加这种聚会,她只想等到宴会结束后再和你单独谈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齐格菲尔德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吧,我们一起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来自太平洋的海风将港口船舶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齐格菲尔德与张志刚漫步在码头上,而阿希姆则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前不久我回中国时,由于行程安排的太紧,我和姐姐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就不得不分开,这次我总算是有机会和她好好聊聊了。”齐格菲尔德说。
“你是应该和你姐姐好好谈谈,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让她去雅利安城祭拜一下你的父母,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去以后怕是机会不多了。”张志刚说。
“是啊,时光真是一把无情刀,这一转眼,她已经从阿姆斯特丹的小姑娘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而我也快要进入知天命的年龄了。”齐格菲尔德一面感叹,一面对张志刚说:“你也不用跟我兜圈子了,你们这次把我姐姐带来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劝我弃暗投明?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别说是我姐姐,就算是贵国国家主席亲自来劝说,我也不会背叛德国,但是我也不会允许德国与中国爆发战争,这一点你可以百分之百的放心。”
“路是你自己选的,究竟该怎么走,最终的决定权始终在你手里,而你姐姐这次来也不是要和你谈这些事情,她要谈的事情和豆豆有关。”张志刚说。
“豆豆怎么了?”齐格菲尔德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的访问结束后不久,豆豆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发高烧,秦雪起初以为是孩子着凉了,也没有太在意,结果最近一段时间豆豆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而且还常常流鼻血不止,秦雪把她带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豆豆得了白血病。”
“你说什么!豆豆得了白血病!”齐格菲尔德立刻抓紧了张志刚的胳膊:“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豆豆的病情不是很稳定,医生说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方式就是骨髓移植,但是秦雪与豆豆配型没有成功,所以能够保住豆豆生命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你身上了,要么你和豆豆配型成功,要么你和秦雪再生一个孩子用来配型,否则豆豆的情况就很难说了。”
“我懂了,我懂了……”齐格菲尔德立刻明白了姐姐匆忙赶来的用意,为了挽救豆豆的生命,他和秦雪必须齐心协力,然而秦雪早就表明了绝不跟他回德国的态度,而自己如果长期待在中国,那么势必会影响好不容易才赢得转机的和平事业。一边是和平大业,一边是掌上明珠,究竟何去何从,他顿时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