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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冰冷的露水落到了齐楚雄的脸颊上,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他下意识的继续朝附近摸去,很快就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墙壁,上面布满了一层又厚又粘的东西,就好像是河边岩石上的苔藓。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顿时让他猛的缩回了手:“不!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阿尔海姆监狱。”黑暗中突然传来了艾伯特疲倦的声音。
“休斯!”齐楚雄急忙循着声音发来的方向扑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山谷中和敌人展开战斗吗?为什么会被关进阿尔海姆呢?”
“难道你都忘了吗?”艾伯特说:“当时重伤员和妇女儿童被德国人带走后,我们就和德军进攻部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后来我们被敌人逼上了山头,眼看着阵地就要失守,你拔出手枪想自杀,可是一颗子弹却在这时击中了你的手臂,就在那一瞬间,敌人冲进了阵地,他们打昏了你,而我也和你一起被俘了。”
“我们被俘了……”齐楚雄这时才感觉到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其他的人呢!”他突然又变得激动起来:“埃里克!路易斯!爱伯斯塔克先生!还有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和弗朗索瓦他们怎么样了?”
“除了路易斯和弗朗索瓦,剩下的人都牺牲了。”艾伯特沉痛地说。
“不……上帝啊!”齐楚雄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失败的滋味是不好受,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而陷入绝望。”艾伯特说:“德国人很快就会对你进行审判,你想过要怎么面对这件事情吗?”
“还能怎么办……”齐楚雄悲伤地说:“我的朋友们都死了,我的事业也失败了,现在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非常痛苦,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光明天使’唯一幸存的领导人,如果你可以让自己活下来,那么我们仍然有希望在地下世界里重新建立起抵抗组织。”
“不,休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齐楚雄痛苦的摇着头:“德国人不会再给我任何活下去的机会,而且我也不想再活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就让我去见上帝吧,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会永远忘记这些烦恼。”
艾伯特沉默了,因为他知道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他们的生命和为之奋斗的抵抗事业就将永远的终结在这间黑暗的牢房里……
……
1970年6月28日凌晨,艾德斯瓦尔宫。
已经在雅利安城响彻多日的枪炮声终于平静了下来,虽然在远离这座地狱之城的其他地方还在进行着零星的战斗,但是起义军已经无法改变失败的命运,成千上万的起义军官兵遭到了野蛮的屠杀,鲜血几乎染红了地下世界的每一片土地。
罗森巴赫和克雷默走进了艾德斯瓦尔宫的宴会厅,作为镇压起义军的两位功臣,他们的出现立即引来了一阵狂热的欢呼声。而当霍夫曼也步入宴会厅时,这种狂热的欢呼声顿时达到了顶点。
“施蒂尔,*,见到你们我可真高兴!”霍夫曼一上来就给了两人一个热情的拥抱,“现在的局势已经逐步稳定下来,而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功劳!”
“我只是在尽一个军人的责任,”克雷默淡淡地说:“至于功劳嘛,应该全部都算在我们勇敢的士兵们身上。”
霍夫曼满意的笑了,他庆幸自己当初坚持保护克雷默的决定是正确的,否则一旦艾特豪森海军基地落入起义军手中,他也不知道会引来怎样的灾难。
施特莱纳走进了宴会厅,但是他却无视身边那一排排臂林,而是快步走到罗森巴赫面前紧张的问道:“施蒂尔!听说你已经抓住了齐楚雄,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是的,我的统帅。”罗森巴赫说:“他想自杀,但是我没有给他机会。”
“很好!”施特莱纳狠狠地挥舞着拳头:“这下我就可以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刚才还在欢呼雀跃的宴会厅里此刻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人们都默不作声的注视着施特莱纳,而他们眼神中的含义也不言而喻――如果不是因为他固执的信任齐楚雄,那么这场起义根本就不会发生。
施特莱纳已经感觉到了这些冰冷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背上好像有无数道芒刺,可是却又拔不出来。“克雷默将军。”他不得不改变了话题:“您这次不仅率领为数不多的部队守住了艾特豪森海军基地,而且还击毙了试图从您那里逃跑的格尔利茨,这个胆小鬼的失败充分证明了德国海军即使离开了海洋也照样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谢谢您的夸奖。”克雷默躬身一礼,但是当他直起腰时,却说:“不过我必须要纠正一件事情,那就是格尔利茨将军并不是一个胆小鬼,因为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一点也不输于我们。”
施特莱纳一时语塞,片刻后方才说:“他临死前留下什么话了吗?”
“他说了两件事情,”克雷默说:“第一件事情,他说自己是个奥地利人,而且他还引用了许士尼格的一句名言――红白红,至死不屈!”
“真没有想到一个老党卫队员竟然会说出来这种话!”施特莱纳愤愤不平的说。“那么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他说如果不是齐楚雄没有狠下心来毒死您,也许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就会是他们。”
当这句话飘进施特莱纳耳中时,他的愤怒却突然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脸茫然。他的手或许是想紧紧攥在一起,可是却怎么也变不成拳头。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仿佛是克雷默的话勾起了他深藏于心的某个画面。
“我的统帅,您这是怎么了?”霍夫曼凑到施特莱纳身边,试图搞清楚他发呆的原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施特莱纳突然冲出了宴会厅,只给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们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
施特莱纳冲进了药房,这里空无一人,而那个墨绿色的军用饭盒也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切还保持着原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注视着地板上一片尚未干涸的药汁,心跳突然加速,居然软绵绵的坐在了地板上。
“我的统帅!您这是怎么了?”霍夫曼带着一队士兵急匆匆的冲进了药房,他伸手扶起施特莱纳:“为什么您一听到克雷默将军的那些话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施特莱纳没有回答霍夫曼的问题,只是痛苦的注视着地面。
一条凶恶的狼狗从士兵们中间溜进了药房,或许是因为口渴的缘故,它伸出舌头舔着地面上那滩药汁,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内,它就痛苦的倒在地上,在一阵剧烈的痉挛后,它就瞪大眼睛停止了呼吸。
“我的天哪!”有人立刻忍不住惊呼道:“这药里有毒!真是太可怕了!”
“原来那个中国人确实打算毒死统帅阁下,他这样做实在是太卑鄙了!”
“这个杂种应该被送上绞刑架!不,这太便宜他了,他应该被活活烧死,只有这样才能赎清他所犯下的罪行!”
在士兵们七嘴八舌愤怒的吼声中,施特莱纳缓缓拿起了那个墨绿色的军用饭盒,虽然这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饭盒,但是他的眼神却久久不愿离开,仿佛是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这里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霍夫曼吩咐士兵们离去,整间药房里很快便只剩下了他和施特莱纳。“我的统帅。”他伸手指向施特莱纳手中的军用饭盒:“您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那天早上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然后他就说要为我准备药,可是当我来到这里准备喝下他亲手熬制的药汤时,他却突然伸手打翻了这个饭盒,当时他说这里面少放了一样药材,而我也没有在意,可是现在想起来……”施特莱纳的回忆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霍夫曼正对自己投来一缕冰冷的眼神。
“所以您就心软了对吗?”霍夫曼说:“也许齐楚雄是因为无法放下他和您之间的友谊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但是您却不能对他施以仁慈!”
“为什么?”施特莱纳脱口道。
“就因为您是第三帝国的最高统帅!”霍夫曼说:“数万名忠诚的官兵为了保护您和我们的国家倒在了战场上,可是我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祈祷他们的灵魂可以升入天堂,您就在这里开始想着该怎么让暴乱者的头目逃避惩罚,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今后还有谁会愿意为您效忠呢!”
“马克西米利安!我从来没有说过要饶恕齐楚雄!”施特莱纳喊道:“这一点我愿意用名誉来保证……”
“您以为这样说就可以骗过我吗?”霍夫曼打断道:“我承认齐楚雄确实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但是他同样也是一个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而这种致命的弱点注定让他只能扮演一个失败者的角色!因为一个人若是想在这个世上成就一番大事业,那么他就必须学会抛弃那些不必要的感情,否则到头来只会一事无成!”
施特莱纳沉默了,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的手却紧紧抓住手中的军用饭盒……</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