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萧见她神色微动，眸子里透着股自得的光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温顺得很，见她慢悠悠地嘬饮茶水的样子，一时移不开眼，而她原本就红润的双唇被茶水滋润过后，更是融娇欲滴。w w . Vm）</p>
他猛地收回了目光，默默地盯着手中的骨瓷杯，又觉得沉默的环境有些尴尬，随口找了个话题问道，“我倒是觉得先前在流觞阁喝过的茶水更有味道，那是苍雪独有的茶吧？”</p>
琉璃没想到他还记得那茶，轻点头，“是，那茶名为雪山清露，茶叶长于雪山之上，每年只有在最冷的那一日摘下的茶叶最好。”</p>
梁墨萧微惊，“苍雪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我还以为只有雪莲才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得以生存，没想到这小小茶树竟也可以。”</p>
“是啊，苍雪确实和外面的哪里都不一样。”半夏在煮好茶后便自觉地退了下去，琉璃执起茶壶替自己斟满了茶水，色泽明亮的茶汤顺着壶嘴倾泻进瓷杯中，说话的声音很轻，还带了几分飘渺的意味。</p>
梁墨萧看着她这个模样，皱起眉来，总觉得她对苍雪有太多的眷恋，可转念一想，谁又会对自己的家国不眷恋呢？</p>
他沉默地喝了一杯茶，突然说道，“的确不同，你如今已经及笄，放在别国，可都是女子待嫁的年纪了，苍雪族主竟还放心你在外游走。”</p>
“我又不是那闺阁女子，哪有什么待嫁之说，倒是族主，正在急着为我张罗选夫呢。”琉璃不以为意地说道，说起自己的亲事，就同一般男子谈论亲事一样自然，毫无羞赧之色。</p>
“选夫？”梁墨萧大惊。</p>
琉璃见他眼含惊色，浓墨朗眉也高高扬起，不觉他这副模样很是有趣，不过她也能明白，定是他不能接受女子选夫一事才会如此，稀疏平常地说道，“你作为一国王爷尚且能够选妃，而我作为苍雪少族主自然也有挑选的权利，此间并没有什么不同。”</p>
“那，那族主会做主替你定下吗？”</p>
梁墨萧继续说着这个话题，琉璃却是不懂了，没想到他会对苍雪的事这般感兴趣，难得见他兴起，就当闲话家常也无不可，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p>
她摇了摇头，“族主没有如此专治，而且，”她话语微顿，眼中隐隐有一丝狡黠，“她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想来不会这么快定下。”</p>
梁墨萧听此，微微松了口气，可又觉得问这两句话，并没有得到他真正想要知道的内容，他放下茶杯，郑重其事地看向她，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p>
琉璃觉得他之前的问话尚且还与苍雪有几分联系，可这个问题，难道跟苍雪也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想想，苍雪少族主的终身大事说小了只是她的私事，说大了倒也可以说是苍雪的事。</p>
她此时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若是问在一般姑娘家身上，其实是十分唐突的问题了。</p>
见他目光清明地盯着自己，琉璃也只好正色地放下杯子，对梁墨萧说道，“我，没有想过。”</p>
“啊？”梁墨萧的睫毛跳了一下，脸上亦出现了一丝波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可置信。</p>
琉璃目露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她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些都只是小事，为何要花心神到这上面？”</p>
梁墨萧的目光微动，事关女子一生的大事，在她眼中竟只是件小事。</p>
不过，如她这样惊才的女子，又怎能以一个普通女子的标准去衡量呢？普通女子出嫁后是以夫为天，而她的心中装的却是真的天下。</p>
哪里能比？</p>
哪里比得上！</p>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这么吸引他的不是吗？</p>
梁墨萧听她说完这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有去看琉璃的眼睛，而是低下头又端起了茶杯，小口饮了起来。</p>
而琉璃也并不怎么想持续这个话题，索性噤了声，喝完茶，在矮桌上随手拿起先前还未看完的书，随意翻动起来。</p>
翻过两页之后，抬头看看静坐的梁墨萧，淡淡地问道，“茶已经喝完了，你怎么还不走？”</p>
梁墨萧莞尔，早知道就不说讨杯茶喝，该说用了晚膳再走的。他看了眼她手上的书，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想来没有一个时辰她是看不完的。</p>
站起身，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告辞了。”</p>
琉璃不用起身相送，他已经脚一点，从水榭中掠出，往那墙头方向而去，看来还是不打算走正门了。</p>
在众人心思各异之中，锦耀三年一度的琼花节也不期而至了。</p>
琼花节名为琼花，却不止是观赏琼花这一种花，而是观赏春日百花齐鸣的盛景，不过是锦耀的琼花开的比别地的都早，在这样的时节里能一睹琼花争艳，也实属难得才取得名。</p>
琼花节虽是宫中准备，却并不是在宫中举办，而是在姚花池，此处是专供皇室中人起居游憩的精致花园，建筑宏大而精致，若非离宫城太远，早已被改造成宫中一隅了。</p>
所以在这里才难得少了宫宴上的种种规矩，不会让人觉得约束。</p>
此处依山傍水，四周山林缭绕，空气清新颇有情调，尤其是每年这个时节，百花竞相开放，因着有专人打理种植珍惜的花种，花开之时，好似身临仙境。</p>
琉璃静坐在马车内，一路向着姚花池而去，苍雪行宫虽与宫城离得远，但与姚花池离得不远，马车行了不久，便看见了道路两边长长地栽着的两排茶花。</p>
此时正值春季，正是茶花最为艳丽的时候，叶片浓绿而泛着光泽，花形重重碗状缤纷，许多富贵人家都会种植这种茶花，层层叠叠，秀美多态，似逶迤百水裙翩洒，宛若女子最美的年华。</p>
琉璃在园门前下了马车，在身着青袍宫服的宫人带领下，沿着漫长的花道，一步步朝着园心而去。</p>
不愧是百花齐鸣之园，刚一进来，入目便是一片花海，千百种繁花盛开，争奇斗艳，芬芳争色。花海中间有羊肠小道，仅容一两个人并排而走，青砖石子路，无处不铺陈精致。</p>
抔抔叠叠叶茂花繁的琼花已在眼前，洁白如玉的琼花颜色，以其淡雅的风姿和独特的风韵将这一块地方点缀的明亮无匹，将人的目光都吸引住，空气中飘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琼花香味，混杂在清新的空气之中，让人耳目一清。</p>
可更加耀眼的，还是琼花之间所立的那几道出色的人影。芝兰玉树，雍容华贵，飘逸出尘，人间最卓绝的几道身影都聚在了这里，花失颜色，冠盖满京华。</p>
琉璃悠悠地扫了一眼，心中微叹了口气，到的还真是齐全，不论离的远近，她似乎总是姗姗来迟的那个。</p>
“本少主可是来迟了？”声音顺着春风而去，疏离的话语平添了几许温然。</p>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出声的方向望去。</p>
纵是冠盖满京华，都不如她。</p>
乳白双绣缎裳，振式收腰托底罗裙，袖口上银丝线密绣针脚，下摆密麻麻的一排嫣红雪梅，就像是盛开在她脚下，随着她的走动，长裙散开，犹如步步生花。</p>
少女不同于宴会那日的一身正装，锦绣繁花，窈窕风情。</p>
随着她的走近，众人才得以看的清楚一些，随意挽成的流苏髻上，只束了一枚白玉一笔梅花簪，清水瑰姿，无双羊脂玉，仅是一眼便能看出此簪的价值，更衬得她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p>
即使是红羽遮面，叫人看不清面容，可那气质竟然就能叫人忍不住沉迷其中。</p>
“少族主来得正是时候。”众人惊讶之中，不由沉醉于美人遮面，突然听到凌湛一声低语，才纷纷回神。</p>
梁墨萧一眼便看见她头上所戴的正是他送给她的生辰礼，见此，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p>
若是让他知道，这只是忍冬为了与衣裙相配才挑选的发饰，与琉璃根本无关，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p>
“朕正在同诸位诉说‘一桶姜山’一事的真相，少族主不妨一同前来听上一听。”凌湛面上带着春风不动的笑，脸色无异，眼中却有一层黑雾慢慢蔓延至眼底，锋芒之中夹带一丝戏谑。</p>
“不必了，本少主对此不感兴趣，倒不如这烂漫的琼花来得悦目。”琉璃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平静的面容上窥不出一丝异样，好似真的对此毫无兴趣。</p>
没有人觉得这有哪里不对，苍雪，向来对天下无意，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事呢？</p>
人们纷纷把眼光投向在烂漫琼花之中走远的清华身影，玉树凌空，也不及那人儿剔透一分。</p>
凌湛春风一笑，脸色温和，回过身，继续对着众人说起缘由来。</p>
傲靳忍不住屡次将视线递到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之上，凌湛究竟在说什么，声音都在耳边飘得远了。脑海中想起的是那日晕厥在地时，眼前模模糊糊一张被红羽凤凰遮去半面的虚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