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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信任

卿谋江山不谋君 兰秋柒月 5837 2024-01-30 11:51

  秦越的身影,寂寂落寞,与来时的清越温柔已经迥异,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亦显得有些艰难。 </p>

  室外的光线明亮,暖黄色的阳光洒落了他一身,却掩不去他一身幽暗。</p>

  “你,故意的。”夏桀抱着双臂坐到了秦越方才所坐的位置上。</p>

  琉璃笑着取过桌上的茶盏,以茶盖拨开在茶水中跳跃起伏的红果,那双始终温和无波的眼睛,终于染上了一丝柔和。</p>

  是啊,故意说着那样的话。</p>

  只有将这件事情剖开来揉碎了,摆在明面上说,日后秦越在做这些选择的时候才不会太过痛苦,毕竟不论他如今要做什么事,最终的走向还是掌握在她手中。</p>

  她轻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水与酸涩的红果混在一起,融合出一种酸苦酸苦的味道,引得她微微皱眉,味道果然还是太怪异了些,也不知这人的口味怎么这么奇特。</p>

  琉璃招呼婢女上前替她与夏桀换了茶水,直到清冽甘香的茶味弥漫在唇齿之间,她的眉宇才微展开来。</p>

  “我所做的事不会停,我所行的道还未止,倒不如令他们日后行事少些顾忌的好。”琉璃的声音清澈平和,如同无暇的玉珏敲击在清透的琉璃瓦上,轻轻相击回荡。</p>

  夏桀将双手放下,轻搁在玫瑰椅的扶手之上,她的声音,在这样的时节里,仿佛能令人静下心来,驱走心中的烦琐。他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她这份温和有余,淡漠至极下深藏的温柔,从她说“年长的随我走”时,他便早已看透。</p>

  只是有些不忍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那些重担,夏桀忍不住叫了一声,“少主……”</p>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方才传话的那个仆从走进了厅内,“公子,外头有人送了礼过来,手上拿的是东宫的令牌。”</p>

  东宫?</p>

  琉璃微一扬眉,虽说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他们也不必将盯着她行迹一事如此明显地摆到明面上吧。</p>

  她笑了笑,说道,“今日这院子可真是热闹了。”挥了挥手,示意他带人过来。</p>

  随后,便见一个身着蓝灰色衣衫的宫人跟在仆从后走了过来,手上捧着高高一堆大小不同的礼盒,礼盒堆叠,遮去了来人的脸。</p>

  “柳公子,我奉太子殿下之命携礼而来。”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堆高的礼盒一齐摇晃起来,好像下一刻便会掉落在地。</p>

  我?她倒是不知,梓云内宫中的宫人什么时候可以在人前自称“我”了,琉璃“嗯”了一声,笑着将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端详许久,才轻声说,“不知是暮琉琛派你来的,还是他亲自来了?”</p>

  宫人捧着礼盒的手一紧,果然,那人便将手中的礼盒放到一旁小几上,顿时露出一张贵气而略显青涩的脸庞,正是暮琉琛无疑,此时他的脸上带着尚未敛去的窘迫,咧嘴笑着,“竟这么轻易便被你瞧了出来。”</p>

  琉璃看着他那晶亮的双眼,微弯的双眉,上扬的唇角,不由也露出一个笑来,这一笑显得温和静心,有一种缓风拂面的柔和气息,“装的不像。”</p>

  暮琉琛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就连脚上所及的黑布靴都没有问题,实在想不通是哪里露出破绽了。</p>

  哪有宫人站立时腰背挺直,弯腰时从容自若,说话时不卑不亢,他的身上与生俱来便带了分气度,这些种种未有收敛,浑身都是破绽。</p>

  琉璃没有指正他,只问道,“你亲自过来,可是有事?”</p>

  暮琉琛抬头看了一眼依然坐在原位的夏桀,上前了两步坐在了他对面,随后接过婢女递上的茶水,随手搁在了几上,才道,“是,有两件事。”</p>

  琉璃看着暮琉琛,点了点头,沉默着,示意他往下说。</p>

  “其一呢,我知道父皇派沈将军出城一事,定会惹姐姐不开心,所以琉琛今日是特来赔罪的。”暮琉琛说着,起身又是弯下腰行了个大礼。</p>

  琉璃微微一颔首,目光下垂,没有对此说什么话。</p>

  “对了,我方才在路上好像看到秦越的轿子了,他是来找姐姐的吗?”</p>

  琉璃看着暮琉琛面含疑惑,疑惑之下又携带着清浅的笑意,便知他对于秦越的身份,以及庙堂上的事十分清楚,只是表面上佯装不知罢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跳过了这个问题,道,“直接说第二件事吧。”</p>

  暮琉琛聪慧地掠过,“其二,”他的神情带了些许忧伤,低着头,声音低沉,“母后病了。”</p>

  他的话说完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暮琉琛不由抬起了头,琉璃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她的面容分明近在眼前,却仿佛如隔云端,看不清神情,只觉得似乎依旧如初的平淡且不带任何感情。</p>

  “琉璃姐姐?”暮琉琛不确信地叫了她一声。</p>

  琉璃缓缓地掀开茶盖置于一旁,声音波澜不惊,“嗯,知道了。”然后她又不动声色地问道,“因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吗?”</p>

  她的声音平静至极,仿佛听到的是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p>

  “你……不去看望母后吗?”暮琉琛凝视着琉璃,口中的话语微顿略含涩意,尤其在看到这双无风无波的眼眸时,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问话多了一丝可笑。</p>

  琉璃脸上露出一缕微乎飘渺的笑意,低头看着少了几许热气的茶水,不紧不慢地端了起来,轻呷了一口,避而不答,只说,“事出有因,即使是病了总也是有缘由的吧。”</p>

  暮琉琛听她说得毫不在意,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姐姐……”很快又将手松了开来,低声回道,“是,叶贵妃家母族崛起,近日在母后跟前气焰十分嚣张,琉玥看不过眼,便叫宫人将她绑了,狠狠抽了叶氏数十鞭,已经卧床好多天了,父皇听闻动了怒,直接禁了琉玥的足,母后本就心绪不佳,这么一来二去,便病倒了。”</p>

  琉璃听着他的叙述,方才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问,“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p>

  暮琉琛拧起了眉,竟真的开始就事论事,他以为她多少会表现出一点对母后的关心,结果并没有。</p>

  默然地摇了摇头,“此事倒不难处理,凭着父皇对琉玥的宠爱,绝不会允许有人对她下手,我只是……罢了。”</p>

  对于他的欲言又止,琉璃只做不知。</p>

  生母于她而言,就像个极为遥远的存在,即使是面貌都只剩了个模糊不清的虚影,若非她记忆与常人不同,恐怕连虚影都不复存在,她不怨,亦无法感怀。那人太脆弱了,脆弱得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脆弱得经此小事便能病倒,真不像她们家的人。</p>

  “病情如何?”琉璃见他神色不定,淡淡问道。</p>

  暮琉琛听她这么问,脸上的郁闷瞬间清朗了起来,心道她果然还是关心母后的,“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无大碍,喝几副药应当就好了,姐姐不用担心。”</p>

  对于他的用词,她略带诧异地看向他,却没有戳穿,微微点头,又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暮琉玥呢?”</p>

  “她无事,父皇向来宠她,抽了叶氏几鞭子,虽然有些难以向叶尚书家交待,可对父皇而言,禁了琉玥的足已经算罚的过了,说是两事可扯平了。”</p>

  鞭打了当朝贵妃,竟只用禁足便言扯平了,从此处,暮琉玥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而暮肇对于那个双生子传言的在意亦可见一斑。</p>

  琉璃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容,见他说的轻描淡写,问,“我与暮琉玥生于同一日,为何你唤我一声姐姐,却直呼其名?”</p>

  暮琉琛之前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问题,听她问起,才细细思索起来,半晌才怪道,“她那个模样,哪像为人姐姐?只有你这样的,才像姐姐啊。”</p>

  她像姐姐?琉璃拨弄茶叶的手一顿,微微而笑,也不知他从哪一点看出。</p>

  暮琉琛望了屋外的天色一眼,端起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向琉璃,试探地问了一句,“姐姐,你留在梓云,除了将军病了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啊?”</p>

  琉璃点头,没有半点犹豫,说道,“是。”</p>

  对于琉璃的坦白,暮琉琛怔了片刻,他捧着茶盏不好意思地笑道,“姐姐这般直言,琉琛都不敢往下询问了。”</p>

  “那便不要过问。”她低声回应着,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叫人看不清她的意思。</p>

  暮琉琛点了点头,两道不浓不淡的眉毛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他的声音很清,很脆,更带着一抹坚定,“好,那我便不问了,”那双幽黑的眼中全是信任,眼眸深处闪耀着的是睿智而灿烂的光芒,“我相信姐姐。”</p>

  琉璃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像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就如晶莹的雪花落入掌心,还未来的及凝神欣赏,就已融化在了手中,太快了,她唇角含笑,对他的信任报以回应,轻轻浅浅的声音,细细缓缓而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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