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萧皱着眉,状似认真思考了起来,最后郑重地说道,“你若是输了,你,就嫁给我。”
听着他在耳边轻声呢喃的声音,认真中又带着点点魅惑的感觉,琉璃稍稍偏了下头,随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微微上翘,问,“那我要是赢了呢?”
“你赢了的话,”梁墨萧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突然叹了一声,“那我就嫁给你好了。”
琉璃一愣,用手“啪”地一声拍在他覆在她另一只手上的手,“胡说八道……”
梁墨萧顺势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将她两只手都握在手中轻捏,言辞却是再小心不过,“你可曾想过,梓云若是征战,会派谁做统帅?”
这时,窗外雷电轰鸣,震得流觞阁内灯烛闪烁,秋雨磅礴本就已是不平常,此时竟打起雷来了。
琉璃面上平和,眼中却浮起了一丝忧色,屋中一只云窑瓷炉,升起冉冉的薄荷清香,将她的眼中神情晕染得飘渺无影。
梓云出兵,还能派谁,定是沈竟桓与沈洛。
其实琉璃早便知道了,从沈竟桓领兵整装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梓云面临锦耀与连塞的这场硬仗一定会派沈竟桓前往,而对战夏凉的则是沈洛。
她承认,如今在南夜多待一刻对她而言都是煎熬,她恨不得立马前往梓云相助沈竟桓,可一面又担忧自己关心则乱。
她将手从梁墨萧的手中抽出,从他的腰后环过,轻声道,“我想去宝栾。”
梁墨萧低头看她,抬手轻抚她的面颊,低声说,“不,我去。”
琉璃抬头看他,“那你放心将我一个人留在南夜?”说完,忽然觉得同一个姿势维持得久了,半边身子有些发僵,然后搂着他的腰在他怀中挪动了下位置,却听他极其克制地“唔”了一声。
“怎么了?你也坐麻了对吧?”琉璃松开手,声音也软了下来,“不然我们还是去那边的八仙桌旁坐着吧。”
他面上顿时闪过一瞬的尴尬,扣着她身子的手半点不敢放松,又是满心的郁闷和懊恼,身体的灼热让喉口略显干涩沙哑,低低说道,“只要你别乱动就好。”
琉璃听着他急促的呼吸,感觉到散在自己耳畔的炙热气息,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此刻突然庆幸幼时所学的东西杂乱,倒还不至于让自己太过无知。
她难得乖巧地点着头,一双眼睛露出同云幼清一样湿漉漉的神情,低眉顺目道,“我不动,我不动。”
梁墨萧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下子紧拥住她,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她的发间,因为急促的呼吸与剧烈的心跳,连话语都开始含糊,“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梓云这个时节已经开始渐渐寒冷,再加上近段时间阴雨连绵,气温更是比平时要更低一些。
沈竟桓所领的兵马在行军速度上虽比梁北夙要好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尤其是这场雨,已经整整下了半个月。
如凌湛这样的人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时机。
命手下暗卫,冒雨日夜兼程将流言散入各国各处安插的人手中,伺机悄悄在民众中散播谣言以助其势。
没多久,诸国百姓之间便开始流传开来一些谣言,将南夜出战锦耀,破坏天下平静一事和最近各地阴雨连绵全都利用上,说七国之间原本平和友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却被南夜萧王爷一手破坏,至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此等事不仅人神共愤,连苍天也黯然落泪。
时刻关注着各国局势的琉璃又怎会不知这已经传遍了天下的言论,她手里举着一把青油纸伞,慢条斯理地走至流觞阁前的水榭中,偏头盯着砸落在池面上的滂沱大雨定定出神,水榭外的风夹着雨丝吹进来,在地面上落下星星点点。
她静静地看着,忽然笑了。
若是凌湛手底下的钦天监再高明些,他定然不会再传出这样的谣言,因为这雨,不出两日便该晴了。
天公如此作美,凌湛啊,你可不能让人失望。
待到入得十月,这一场罕见的秋雨终于停了,便是如番月这样,将降雨视如恩赐的地方,所谓雨水愈是磅礴,便愈表明着上天对此地的福泽深厚,可连续降了大半个月的也终是会觉得吃不消的。
雨水虽然停了,但是夏凉与梓云、番月三国之间真正的狂风暴雨才刚刚开始。
初冬时的番月还如南夜的秋日一般,整个番月都是一片苍茫的金黄色,风一吹过,掀起层层金浪,崇山峻岭,莽莽山林之中一条依附山体蜿蜒的道路若隐若现。
梁北夙作为统帅自然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纵马已经走到半山腰,后边还有人在另外一座山上,番月很少有宽阔的官道,俱是一些羊肠细径,不过对于跑惯了这样的路的番月将士来说,倒也不觉艰难,反倒是梁北夙,每每看着大批人马沿山而行都有些心惊。
可即便是十分熟悉的路,所有人亦无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翼翼地驱马前行。
梁北夙仰天默叹,这种漫山遍野都是一片金灿灿,黄澄澄的颜色,真是让人眼晕得紧。
不论是山上的树,田里的稻谷,还是地上的落叶,全是黄色,就好像落了一地的金子一样,前两日有雨水冲刷之下尚不觉得什么,此时雨停了,映着澄澈的碧空,好像连地上的叶子都带了一层反光。
自雨停后,短短几日行军,他现在每一次看见这满眼金色的树就觉得头疼。
“将军,前方还有两座山便到重华城了。”走在梁北夙身后不远的一名将领,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在一旁提醒道。
果然,梁北夙顿时精神一震,道,“好!”
梓云宝栾城郊外。
雨水停息之后,便是艳阳高照,若非空气中添了几许冷意,险些令人生出几分夏季将要到来的错觉。
一个身披黑甲的男人从明晃晃的光线中向守军训练场地方向走去,沉重的盔甲在他身上丝毫不显累赘,反将他周身四散的寂寥之气衬得多了分正气,他站在太阳底下,一手按着腰间长剑,听着场上将士训练时整齐洪亮的声音。
他旁边盘膝坐着一名身材瘦削的少年,正垂眸看这守军训练。
“太子殿下,您不该随末将前来。”男人忽然侧过眸看向身旁的少年,刺眼的阳光令他不由眯了眯眼,他声音极轻,轻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清楚。
暮琉琛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将视线转回训练场上,“从私心出发,这一场仗本宫是不愿你参与的,但是本宫身为梓云太子,必须从大局考虑,所以,本宫陪同着,是要替琉璃姐姐照顾好你。”
“阿璃……”沈竟桓按在剑身上的手紧了紧,平日总是一副肃然神情的他,面上忽然柔和了起来,“她好吗?”
暮琉琛点头道,“挺好的,有南夜的萧王爷在身边,应当能护姐姐周全。”
“萧王爷?”沈竟桓沉吟片刻,脑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依稀可辨的身影,随后将手从剑身上松开,道,“看起来倒是个靠谱的人。”
“将军见过萧王爷?”暮琉琛好奇地问道。
沈竟桓不紧不慢地回道,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见过一回,去年冬至日,阿璃生辰的时候,他还特意从南夜赶过来为阿璃庆生。”
“哦?”暮琉琛先前还有些惊奇,随后又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哼”了一声,“就算他很关心姐姐,那我也不会轻易地将姐姐交给他,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先过我这一关才行。”
沈竟桓的目光缓缓落在暮琉琛身上,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太子虽然年幼,但向来处变不惊,很有在位者的威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孩子气的暮琉琛。
“太子似乎很在意阿璃。”他淡淡问。
暮琉琛撑在膝上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当然了,她可是我的姐姐。”
沈竟桓隐隐勾起嘴角,看着身边这位已经高过他肩头的尊贵少年,道,“恕末将直言,您似乎并未与阿璃有过多的接触,为何……”
他的话虽未说尽,但是暮琉琛已经会意,立刻接过话头,“血浓于水,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她是我姐姐的事实。”
说到这里,暮琉琛顿了一顿,看了一眼沈竟桓脸上的神色,他表面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还是能从他眼中窥得一丝悄然而生的黯然,连忙追说道,“但是,生恩不及养恩大,您在她心中的地位,应该是连本宫也无法匹及的。”
沈竟桓很少把情绪写在脸上,并非因为不善表达,而是这世上似乎除了琉璃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人和事能真正撼动他的心,此时陡然听到暮琉琛所说的话,竟一时间微微有些动容。
他与暮琉琛本该只是君臣关系,此时因为琉璃的存在,好像无形中拉近了些许距离,因为,他们关心着她的心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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