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进城,这是个问题。
对于一支长途奔袭,没有辎重补充,没有辅兵配合,一天一夜没合眼,而粮草也几乎消耗一空的骑兵部队来说,能有一个地方休整补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白波的大军还在城西头,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晚上搞不清楚敌人人数而暂时败退,可是等几个时辰后天光大亮,他们弄清楚了这波骑兵不过只有几百人,知道了自己被戏弄了之后,一定会含恨报复。
到时候,这座城墙不过五六米的小城,肯定守不住。
不进城就要饿着肚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再跑一天跑回雒阳城,这对人和马来说,都是个莫大的挑战。
进城的话,随时随地都有被包饺子的危险。
而此时,一个声音有些低沉的女人,站在洞开的大门口,喊出了全城百姓的期待和请求。
面对这样的情形,即使是郝萌和淳于琼这样的心硬如铁的莽汉,都做不出扭头就跑的事情。
“听说,相国已经传令中郎将牛辅带兵清缴白波贼?”
郝萌转头看向迟疑的董珷。
淳于琼往城西的方向看了一眼,“长安距离这里跟雒阳过来的距离差不多,大军就算调动比较慢,只要能坚持几天……”
淳于琼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跟郝萌是一样的。
进城,能守住。
董珷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就算是他这样的军事白痴也知道,骑兵如果进了城,失去了机动性,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为毛两人还一致同意进城呢。
直到他傻愣愣的带着两百多人进了城,站在城门里,看着郝萌和淳于琼各自带着一队骑兵冲进了夜色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成奶妈甩包了。
“亏老子把你们当兄弟,你们特么的却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跑出去浪。”
董珷看着自己已经快要五级的经验条,把郝萌和淳于琼掐死的心都有了。
刚才那一仗虽然顺风顺水,可是黑灯瞎火的,总有一些不长眼睛的或者学艺不精的马摔了,枪折了,腿断了,胳膊挂彩了。
跟着董珷一起进城的都是伤兵,除了丢在战场手拼不起来的几十个,还有将近两百人。
如果这还不算是人生最艰难的事的话,那么当董珷看到后背稀烂的据说是安邑城守将的徐某某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的守将都这样了,还能守下这座城三天没有被攻破?”
董珷不敢相信的看着蒙面女人,他们进城的时候,城里涌来了一些守城士兵,把他们带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安置,场地中间的一个小棚子里,徐晃像卤煮一样趴在一副脏兮兮的担架上。
蒙面女人自从董珷带人进城之后,便再一言不发,此时面对董珷的质疑,也没有回答,只是翻个白眼掉头就走。
“喂!姐姐你等一下,你住哪里啊,我有事怎么找你啊?”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凑了上来,打断了董珷对蒙面女人的纠缠,“将军,将军,多谢将军解我安邑城围,学生代表满城上下,谢过将军了。”
董珷悻悻的收回手,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文士,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人家都低声下气的主动上来说话了,董珷只能收回继续纠缠蒙面女人的想法,反正她也跑不出这座城,等会再撩,不是等会再去攻略也是可以的。
董珷用自己的肾发誓,他绝对不是看上了那个女人的美色,脸都没看清,哪里来的美色。
董珷看上的,是那个人的气质,不是那种妖娆抚媚温柔贤惠的气质,而是一种属于武将特有的气质。
看起来,蒙面姐姐还是白身一个,说不定可以把她忽悠到自己床……船上来。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只有大家抱团取暖,才能保证不被浪翻了理想的大船嘛。
“这位……兄台,末将不过领命行事,当不得兄台如此大礼。”董珷把长揖到地的文士扶起来,为了宽他心,只能骗他自己是奉命来的,不然要是城里的人知道他们只是私自来这里,而援军还遥遥无期的话,不用白波军攻城,他们自己就先崩溃了。
“当的当的!”文士的力气不算大,但是他没有顺着董珷的力气直接起身,而是坚持把腰深深的弯了下去,直到快弯到了地上,才直起身来。
“将军有所不知,安邑城被围三日,白波军每日攻伐不断,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今夜有小人作祟,偷开了城门,要不是有将军率兵来援,恐怕这城就破了。这白波军暴虐残忍,他们真进了城,城中只怕会鸡犬不留。是将军打退了他们的进攻,救了这满城百姓的命,将军就是城中数万百姓的救命恩人啊!”
不得不说,虽然这话听上去,虚夸的成分比较大一点,可是进了董珷耳朵里以后,还真是让他有些要飘起来的感觉。
两世为人,除了春叔,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他,董珷心甘情愿的深陷其中。
‘想到春叔,好像这一趟出来有什么任务来着,要干啥来?’
文士身边跟着的一些个乡绅富户们纷纷上来道谢,大家脸上的感激和笑意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董珷看的很清楚。
面对大家的吹捧,董珷欣然接受了,都怪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太美好,跟打手抢劫一样让人无法自拔。
地上趴在担架里的真正的英雄反而被众人疏忽遗忘了,除了蒙面女人刚才给上了一些伤药,再就没有人管他了。
被疏忽的徐晃,后背上淡淡的橙色光闪动着,皮肉翻开的伤口,缓缓的愈合起来。
等到天亮,全城百姓都知道昨夜来了援军,穿着一身借来的虎贲军校尉服饰的董珷被拉着像吉祥物一样,在大街上四处展览。
高大的形象,英武的姿态,再加上雪白的帽缨枪缨,让百姓的心安了不少,城里多少恢复了一点生气。
郡守昨夜趁乱逃出城外不知所踪,现在城里处于无政府状态,在文士等威望比较高的本地豪强们组织下,民夫们纷纷走出家门,上城墙帮忙修葺城防。
看着站在街口指手画脚的中年文士,董珷忍不住在心里低估,‘我这是不是着了这个卫老头的道,丫就是利用我的生面孔和这身打扮,来安抚民心,同时给他争取权利,以老头卫家人的声望,和这次劫难中的种种合理的安排和谨慎的处理,等城围被解之后,搞不好这白身之人还真的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公子……公子?”
就在董珷走神的时候,一个脸上有些脏,穿着一身灰色麻布衣服的矮个子凑到了身边。
董珷回头一看,虽然脸上有些脏,但是盘子很不错,可能是年纪关系,还没完全发育好,未来稍加调教,绝对是一代名姬……
“这位小——公子有何贵干。”
矮个子从董珷的看她胸口的眼神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已被看破了女儿身,索性也不在掩饰,屈膝行个蹲礼,低声道,“刚才听说公子是从雒阳来的西园军校尉董珷董将军是吧。”
董珷高深莫测的点点头,没有去批评她乱带高帽把校尉当将军的****。
矮个子松口气,“果然是董公子,家父曾在相府跟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公子可还记得?”
“相府?”董珷挠着脑袋回忆一下,那个地方貌似他总共就去过两次,还闹的都很不愉快,这个人的爹在那见过,难道是来寻仇的?
“不错,”矮个子点头到,“家父姓……”
董珷的眼珠子猛的睁的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