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只瞅了一眼瓷片中的莲子羹残汁后便跟这个仆从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拿着金针试一试?
这个面容粗旷的中年男仆松开抓着的宫女手臂,走到这个有莲子羹残汁的瓷片前蹲下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金灿灿,闪耀着金光的钢针来。
这粗旷面容的男子,拿着金针探入到瓷片中莲子羹中。
透过浅浅的莲子羹,顾倾城看到,这金针并没变化,一如刚才一样,还是金灿灿的。
大人,这面容粗旷的仆从扭头看着顾倾城说,这莲子羹中没毒。
顾倾城不明白,既然这莲子羹中没毒,这顾娇又是怎么疯掉的呢?昨天顾娇神态上虽然有些不对头,但是意识却是清楚的,不像是今天疯掉了。
顾倾城开始怀疑金针的效用,甚至想到,这下毒之人,必定用了极其极端的毒药,兴许是这金针检测不出来。
想到此处,顾倾城突然背负双手,透过窗户仰望蔚蓝的天空,此时东边的太阳已升了起来,就悬浮在天际边上的上空。
太后既然让老夫督办老夫义女一事。老夫自然有权,盘问任何人。
顾倾城说着,突然又看向寝宫中的几个仆从,目光在他们面容上流转一遍后,又注目在面容粗旷的仆从面容上。
侯三,你去将御厨的厨师和伺候的宫女叫来,另外再捉一只鸡过来。
这个面容粗旷的仆从却没说什么,只是收了金针,然后大踏步走出了寝宫。
此时炕上的顾娇突然停止了滚动,只是搂抱着自己怀中瓷枕,侧躺着身子,看着自己怀中的瓷枕嘿嘿傻笑着。
顾倾城闻声看去,一看到顾娇此等模样,心中不由得倍感失落,这顾娇身为一枚棋子,似已没了价值,在南夏朝中,顾倾城的对手并不少,之所以收了顾娇为自己的义女,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需要在宫中安插一个眼线和耳目,以保障自己家族的利益,然而现如今这顾娇却真像是疯彻底了,失去了做为棋子的价值。
顾倾城怔怔地看着顾娇,脑海中的思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若是查出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对于现在的顾娇,还有价值继续查下去吗?
若是害顾娇的人,身后有强大的势力,就应该果断地舍弃掉顾娇。
权衡利弊后顾倾城眯起了眼睛,眼神虽然还注视在顾娇的面容上,但是心里却暗暗发了恨,想要将顾娇抛弃。
顾娇很消停,只是侧躺在炕上,看着自己怀中搂抱着的瓷枕头。
这个瓷枕头,是釉面的,又绘画了两个彩衣孩童拿着草棍儿蹲守在瓷罐前逗弄蟋蟀的图案。
宫里的东西总是很精致的,尤其这两个瓷枕头上绘画出的彩衣孩童的画面,更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一个疯掉女人的视野里,会是一个什么样,对于正常人是很稀奇的,此时的顾娇看着瓷枕上的釉面孩童是怎么想的,谁也难以捉摸得到。
顾倾城打定了主意,然后背负着双手走到两个宫女前,低头看着这两个宫女的面容,发觉到这两个宫女变得越加凄苦。
大人,叫翠儿的宫女说,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娘娘是为何疯掉的呀!
另一个被仆从控制住的宫女也跟着说道:大人,奴婢真的不知情呀!
顾倾城没有立刻说话,脑海中在想着昨天顾娇到他府中时说的话,顾娇说的明白,她生下一个黑炭似的死婴儿。
对于顾娇,顾倾城再熟悉不过,从几岁起,这顾娇就在顾倾城的府邸中,要说这顾娇是近似妖孽似的女人,这顾倾城城是万万不能信的。
顾娇是人,而且是一个可怜的人,这一点顾娇深信不疑,若是假设近几日顾娇没被人下毒,那么顾娇在生产前会不会被人下毒?
疑心重重的顾倾城说道:你们可看到在小娘娘生产前,可有人送与她吃食?
两个宫女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几乎在同时看向顾倾城说道:
大人,奴婢是后来的,并不知谁送食物给小娘娘的。
奴婢也是后到小娘娘寝宫中的。
这两个宫女所言非虚,在顾娇生下黑炭似死婴儿当日,这南夏皇帝就已将接生的婆子和宫女杀得七七八八了,留下的空缺,自然由她们填补。
顾倾城暗暗感觉到为难,此时似乎一头莫展,线索就此中断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透过窗户看去,正好看到侯三带着一众御厨的厨师和御厨的几个伺候的宫女来了。
侯三手拿着一只鸡带着御厨厨师和宫女们进了寝宫,顾倾城目光流转在众人面孔上,只见这御厨的厨子和宫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是低头顺目地看着地面。
顾倾城冲着侯三摆了摆手,侯三拎着鸡走到顾倾城的身前,看着顾倾城说道:大人。
众人目光都注视在侯三和他手中的鸡上,心中疑惑不已,既叫了御厨的厨师来了,为何这顾倾城又让侯三抓只鸡来,难道这鸡还成了破案工具不成?
这只鸡,是只公鸡,通红的鸡冠子上像是被血染红了,通体的羽毛鲜艳光亮,像是涂抹了一层的蜡油似的。公鸡并不惊慌,老老实实被侯三抓着翅膀,时不时地又甩动着鸡头,眼神不断流转在四周人的面孔上。
顾倾城瞅着侯三说道:侯三,你且将瓷片残留的莲子羹灌入到这公鸡口中。
侯三喏了一声,然后抓着公鸡走到残留莲子羹的瓷片前蹲下了身子,然后掰开公鸡的嘴,拿起来瓷片将瓷片中残留的莲子羹灌入到公鸡的口中。
这公鸡深缩了几下舌头后就莲子羹吞咽下去。
侯三这时将公鸡放在了地面上,这大公鸡信步在众人的四周走起来。
公鸡没什么异样,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这公鸡在众人间走了一会儿后就向着敞开的房门走去了。
当时顾倾城就已经明白,这莲子羹没毒。
他的视线从公鸡上移开,看向御厨的厨师和伺候的宫女们。
在小娘娘生产前,你们都为小娘娘做了什么吃食。
一个浑身油腻,体态臃肿的婆子双手扣在右腹部,盈盈一拜,低头顺目地说道:小娘娘生产前,都是我婆子伺候的,婆子都是为小娘娘做了些细软的吃食。
顾倾城上下打量着这个说话的婆子,只见这御厨中的婆子,身上虽然油腻,但是在话间却毕恭毕敬,语言得当,不像是在说谎之人。
可有其他人为小娘娘送了吃食?
顾倾城心中还是狐疑,若是顾娇没中毒,那么她怎会生下黑炭似的死婴儿。
一般情况下,婴儿胎死腹中也是有的,但是生下一个浑身黑炭般死婴,这有些违反常理,不应该如此。
御厨中人互相交流着目光,期间一个身穿白色长裙,头挽着偏发髻的宫女,在与众人对视一眼后看着顾倾城说道:大人,小娘娘生产前,太后曾经派绿园吩咐过御厨,让御厨送饭时,告诉宫中的贵人来看望小娘娘。
顾倾城听此言,眉头突然一皱,然后紧盯着说道:你可知宫中的贵人,都有谁派人送吃食屎到小娘娘这里?
奴婢不知。这个身着白裙的宫女说着,就双手互扣,贴附在自己右腹部,虚对着顾倾城盈盈虚拜下来。
顾倾城没说什么,目光流转在御厨众人面孔上,御厨中人与顾倾城目光触及之时,无不将自己的头颅深深低下。
这时顾倾城说道:今日,老夫已知晓,若是你们有半点隐瞒,老夫定将奏报太后。
御厨众人纷纷答道:婆子无半点隐瞒。
奴婢句句说的是实话。
顾倾城大手一挥,然后说道:你们退下吧!
御厨众人纷纷拜谢过顾倾城后就向着寝宫外走去。
而顾倾城则又走到了两个宫女身前,目光在两个宫女面孔上流转片刻,这顾倾城说道:你们去御医院去请太医过来。
两个宫女道喏,然后在两个四周抓住她们的仆从们纷纷松开了手,站到一边上去了,两个宫女站起,向着寝宫外走去。
直到两个宫女走出寝宫侯三双手一抱拳,面对着顾倾城说道:大人,御厨的人可有嫌疑?
顾倾城虽然已有将顾娇视做弃子的准备,但是这件事情却是南夏太后萧暖安排下来,南夏太后萧暖的面子他不能不给,若是不给太后面子,他在南夏皇宫中恐怕就难以维继了。
所以在问清楚御厨众人后,大致上判断出,这顾娇疯掉一事儿与御厨众人无关后,他又让两个宫女去寻了御医,帮助顾娇医治。
如此,若是顾娇被医治好了,顾倾城也好继续询问顾娇,若是顾娇始终不清醒,如此也好,就舍弃顾娇好了。
目前只能判断,并非是御厨众人所为。顾倾城回答完侯三的话后,背负双手转身看向炕上的顾娇。
此时的顾娇竟从炕上坐起来,双臂抱着怀中的瓷枕头,嘻嘻傻笑着。
顾倾城喟然长叹一声,然后背负着双手边往门外走,边说道:你们随老夫去寻那绿园去。
一众仆从哄然答道喏,然后就跟随在顾倾城的身后向寝宫外走去了。
事实上这绿园起来的很早,但是由于要伺候南夏太后吃饭和穿衣的缘故,这绿园起来的早,却并没有吃饭,直到南夏太后下了早朝之后。这绿园才算是有了空,她陪同着南夏太后萧回到大东宫后,就匆匆向着御厨走去。
人一到了御厨,却看到御厨中没有一个人影,可绿园这肚皮却不争气,只是一个劲头地咕咕地叫唤。
御厨靠近窗户的案板上还摆放着一块猪肉,一把被打磨得锃亮的菜刀。案板边上的灶台上放着一个半敞着锅盖儿的煮好了的白生生的米饭。
可能是饿了的缘故,绿园一看到米饭肚皮就叫唤的更加严重,咕咕的声音,像是连环炮一样响个不停。
绿园走到案板前,一手拿着刀,一手按住猪肉,刀一条条将猪肉切下来。
顾倾城带着仆从来到大东宫的时候,大东宫的太监和宫女口径出奇的一致,都说绿园向着御厨走去了。
顾倾城扑了个空,又带着仆从向御厨走去。
御厨众人回到御厨时,正好看见绿园拿着炒勺子,在锅中颠炒着瘦猪肉。
有鉴于绿园的特殊身份,这御厨众人当然不敢阻拦绿园,只是有几个与绿园相熟的厨子走到绿园的近前恭维地说了几句,然后就到后堂去了,其余御厨的宫人各自寻了地方安静地摘菜洗菜准备午餐。
顾倾城带着仆从折返回御厨之时,正好看见几个宫人在御厨院落里洗菜,顾倾城没有管他们,而是直接带人进到御厨中。
此时的绿园正坐在案板边上,头不抬眼不睁地拿着筷子吃饭菜。
饭菜简单,一碗白生生的米饭,一碗炒得油香扑鼻的瘦肉丝,油汪汪的瘦肉丝上,不时会有葱沫伴随。
顾倾城悄无声息地走到绿园近前,默默地看着绿园,而绿园竟然没发现顾倾城,只是将碗中炒油汪汪的肉丝,拨到白生生的米饭碗中,将米饭淋浇成酱色。
顾倾城是知道绿园的,绿园的事儿也大致上有所耳闻,在顾倾城的心目中,这绿园就是南夏太后萧暖的红人,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割了舌头。
每日早朝,顾倾城都能透过珠帘看到绿园的身影,绿园就在南夏太后身边站立。
并且顾娇清醒时,也曾经向他介绍过,南夏太后身边人的地位和样貌。
除了南夏皇室成员,这绿园和阴素冷,算是能跟南夏太后说得上话的人。
就因为绿园的特殊身份,所以早早地顾倾城就已开始留意绿园了,虽然只在远处看过绿园,但是却将绿园的相貌记得牢牢的。
你就是绿园?顾倾城确定一下。
却将毫无察觉的绿园惊着,她拿着的筷子突然抖了一下,然后侧头仰着看着顾倾城,咿咿哇哇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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