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大集,也没川流不息的男男女女,有的仅仅是载歌载舞地素慎人。
赵勤海的马很快,像是风一样绕过围拢成一圈,手牵着手载歌载舞的素慎人。
马儿仰起的烟尘就在载歌载舞素慎身边扬起一道弧,有点像大漠孤烟直,但又不能算是。却不知为什么赵勤海又纵马回来了,停在载歌载舞的素慎边上,翻身下了马,走到一个老者面前。
小公主耶蓉蓉常来这里吗?赵勤海手牵着马,但是马儿由于停下来的太快,竟在尥蹶子。
只是说完了这一段话,赵勤海回头目视着马儿,嘘嘘几声。
这老人浑浊的眼珠,从受到惊吓的马儿面孔上移开,看向赵勤海指着东方说道:小公主就在她母亲帐篷里。
初升太阳的光线洒在赵勤海面孔上,显得他的面颊上的轮廓分外清晰,赵勤海今年有五十多岁,由于草原上的风比较大的缘故,他这一张脸仿佛被刀刻过一般,纵横交错的皱纹,像是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在他脸上交错纵横着。
在东边,那老人所指向的帐篷分外显眼,那是东边最大的装饰最华丽的帐篷,在帐篷顶上系着一个旋转的小风车,风车叶片上又挂着铜铃铛,风吹风车,风车旋转,风车叶片上的铜铃铛也随之叮叮当当作响。
在白色帐篷四周有挂有红色的丝绸,像是在向长生天祈祷。
只是看了一眼东边最大的帐篷,赵勤海心中就暗暗地想:这汉人女子的心思,就与素慎人不一样,这汉人女子的心思,总是那么的细腻。
略加思索,赵勤海谢过老人,翻身上了马,然后纵马向前东边奔驰而去。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帐篷,就像是一个个被风模糊了影像,在呜咽的风中像是闪过的白色飘带,只是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只留下从马蹄后扬起的烟尘,飘飘洒洒地升起,直到像是黑色的绸带飘荡到高空。
赵勤海翻身下马,这一次他没有管马,这马儿像是解脱了一般悠闲地低头吃草,赵勤海走到帐篷门口,两个素慎人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赵大人,一个穿着打扮不伦不类的素慎人士兵伸出手挡住了赵勤海的去路,您有什么事儿,我去给您通报一声。
这个士兵头上的钢盔是北周士兵的钢盔,身上的铠甲也是汉人的铠甲,就是发饰和衣着算是素慎人的打扮。
他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垂落在脸侧,显然他的头顶是被剃刀削光了头发,身上的衣服又是素慎人传统的服侍。
赵勤海没有因为这个士兵的拦住而恼怒,反而显得有些风范,只见他双拳一抱,一一对着两个帐篷门口的两个士兵拱手。
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这两个素慎人士兵似是汉人,只在赵勤海拱手之际,也还之以礼。
其中的一个士兵转身掀开帘子进入到帐篷里,透过掀开的帐篷,赵勤海可以看到在帐篷里坐着两个女子。
一个女子,赵勤海是认识的,另一女子,赵勤海也认识,一个是前朝瑞王的女儿,另一个就是耶蓉蓉。
帐篷帘子放下,赵勤海的视线彻底被阻挡住,只听到帐篷里有声音传来:
王妃,赵勤海来了。
她来做什么?这说话的女子,不像是瑞王的女儿的,脆生生的,像是小女儿家的声音。
小的不知。
让他进来,我一问便知。
喏。
细碎的脚步声连续响了数下,帐篷帘子再次被打开,士兵从帐篷中出来,一站在门边上,就说道:赵大人请进。
赵勤海掀开帐篷帘子,恭敬地进入到帐篷里,赶着碎步,躬身垂手走到耶蓉蓉和瑞王女儿近前跪了下来。
王妃,赵勤海说,臣此来是奉了王的命令。
何事?王妃问。
王若寻小公主。
这个头上戴着黄金头饰的王妃扭头看张耶蓉蓉,似乎预感到什么,多有不舍。
既然是父王寻我,耶蓉蓉没有发现自己母亲如此神态,只是爽快地答应道,我随你去父王那里就是。
耶德海心里明白,若是用间,那么仅凭耶蓉蓉一人之力,以及一些不太老练的丫头,和素慎人的青年男子是做不到的,为今之计只要再派一些强手,辅助耶蓉蓉办事儿。
可是谁去好呢?
他在心里揣度着,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眼神却游离在在帐篷里的耶秃蓝和康图嘟。
耶秃蓝和康图嘟都是草原上的重臣,北周那一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就是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北周之人见过耶秃蓝和康图嘟的,也不再少数,若是将他们派出去,恐怕会坏了事儿,可是不派他们去北周,那么应该派谁去呢?
几个王子中,耶从勇虽不被北周人所熟知,但是为人做事欠缺妥当,不是什么谋划大事儿之人,而耶山海就更别提了,就是一个勇夫,其下虽有一些爪牙,却多是逞匹夫之勇罢了。
耶真到是可以胜任,手下还有两员猛将,但是此时耶真已是太子,本是要继承大统之人,若是让他离开草原中枢,他岂能轻易愿意?
其余人就更不用提,不是威望太低,就是难以威慑众人。
思来想去,耶德海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目光扫视在两人的面孔上说道:本王想要再派一人随耶蓉蓉去北周,两位以为何人可堪此重任?
康图嘟本欲说,我想去北周辅助耶蓉蓉,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欠妥,他若走了,万一有事儿,谁辅助耶德海调动兵马呢?
康图嘟将话咽下去,一时间又没了主意,只是转动着眼珠在思考着什么。
耶秃蓝冷静一些,没像康图嘟一样有些冲动,他只在几个王子中做了比较,最后选择耶真,然后抱拳拱手说道:哥哥,臣弟以为耶真尚可。
耶真可愿意?耶德海看着耶秃蓝说道。
耶秃蓝双眼一眯,似乎略加思索,然后说道:臣弟以为,耶真这孩子平日里慎思笃行,在大局面前从不推诿,若是哥哥晓之厉害,耶真这孩子必然会依从哥哥。
耶德海心中暗喜,又想到耶真手下的两员猛将,曲不华离,别速激台,必然会随耶真前去北周,那么耶蓉蓉得此两位猛人,必然事半功倍。
耶德海点了点头,又顿了顿语气,然后说道:如此就好,耶秃蓝
臣弟在。
你且去寻耶真,以及他的部将来。
臣弟,这就办。耶秃蓝答应完,就出了帐篷,纵马绝尘而去。
帐篷中,只剩康图嘟一个臣子,上首座位的耶德海挥了挥手,示意康图嘟坐下,康图嘟盘腿坐在地上。
耶德海扭头瞅着自己身边的一侍妾,指了指桌面上的羊腿,又指了指空盘子。
这侍妾马上明白耶德海的意图,手上拿着的刀快速切割下羊腿肉,装满了一盘子后,拿着装满羊肉的盘子站起来,走到康图嘟身前,将盘子放在了康图嘟的面前了。
这时耶德海伸出手掌,虚对康图嘟示意。
康图嘟明白耶德海的意思,吃起羊肉来。
耶蓉蓉先到了耶德海的帐篷,耶德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耶蓉蓉,耶蓉蓉没有推辞,答应了耶德海,随后不久耶秃蓝带着耶真来到帐篷,耶德海又将事情与耶真说了,耶真虽没拒绝,但是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身为素慎人的王子,又以何等身份混迹在陪嫁的队伍中。
耶德海为此也犯难,但是却想出了一条妙计,想让耶真,以及曲不华离和别速激台装扮成被阉割之人,陪伴在耶蓉蓉的身边。
耶真和曲不华离,别速激台面面相觑,但是又不好违逆耶德海的意思,只好勉强答应,而耶蓉蓉则满脸愁容,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陪伴自己,生活上总是有些不方便。
耶德海老于世故,当然看出耶蓉蓉此时的心思,于是又安慰耶蓉蓉说,会多派些素慎人的妙龄少女过去。
安抚完耶真,耶蓉蓉后,耶德海就让他们出了帐篷,与自己的母后道别。
在帐篷中,耶德海又安排剩下的赵勤海,耶秃蓝,康图嘟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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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回到太子府邸中时,正好碰到了容嬷嬷,这老婆子眼贼,只看了几个轿夫,就断定这几个轿夫并非是太子府邸中人。
容嬷嬷走上前,拦住了轿子,几个轿夫到底不是太子府邸中人,多多少少都显得都有些慌张,而这常在太子府邸中的太监小海子,就没这么慌张。
他只是躬身走到容嬷嬷的近前,就像是一个谄媚的老奴一样躬身抬头看着容嬷嬷,口口声声尖声地喊着:容奶奶,小子多日不见容奶奶,心下里甚为想念,容奶奶这厢可安好?
这容嬷嬷本想着打开轿窗帘子看看这轿中做着何许人也,但是被这小海子谄媚地呼叫,老婆子心里顿时心花怒放。
到不是为了别的,这老婆子就是这么一个嗜好,为人贪财,只想着自己小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其余的就是一心为主。
如今太子距离登临大宝只差一步之遥,北周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婆子早就有所耳闻,若是太子登临了大宝,身为太子身边的红人,她这老婆子岂不是依仗着一人之力得以升天,这要走门路的朝臣和太监,宫女们少不得要走她的门路。
如此一来,这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要滚滚而来。
小海子是个奸滑的太监,这一点容嬷嬷看得很透彻,但是小海子却有一点合了容嬷嬷的心思,只要是碰见了,或者有事儿相托,这小海子出手极为大方,少了就是几两碎银,多了更是拉了一车的绸缎布匹和银两送到她那小院里。
喜爱贪墨的容嬷嬷最后也和小海子成了忘年之交,其中的感情却只不过是银子和好处罢了。
小海子挡在轿子窗前,本想拉开轿子帘子的容嬷嬷突然停下了手,只是将自己胖乎乎的手擎在了轿窗帘子前。
容嬷嬷看着这小奴才,面色上虽阴沉,心里面却乐开了花,这小子定然没安什么好下水,又拐了府中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出去,讨好处去了。
这一次又少不了自己的什么好处。
小海子见自己说完了话,这容嬷嬷面色上阴沉,然而看惯了容嬷嬷这一处的小海子却完全没将容嬷嬷当一回事儿,只是嬉皮笑脸地从怀中讨了一小袋子的碎银子出来,躬身抬头谄媚地笑着时掂量着手中的银两。
容奶奶,小的这几日赌钱赢了些,心想着小的没处花,您老也不容易,这才想着您,也沾些好处。
说着这小海子就将银子递到容嬷嬷面前,这容嬷嬷阴沉的面容上立刻就显露出笑容,只是看到小海子手中上下掂量着的银子袋子,她这一双因为肥胖而被挤成了两条缝隙的眼睛中,立刻就显露美滋滋地笑容。
容嬷嬷贪婪,像是闻到臭味的恶狗,一见了银子,就像是见了她的亲爹,纵然再凄苦,也会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容嬷嬷伸出胖嘟嘟的手,一把将小海子手中的银子抓住,然后五根手指像是抚摸在丝绸上一样,只是揉捏了一把布袋中的银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与银子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的容嬷嬷,一摸之下,就已明白布袋中银子的多少,这布袋中的银子大约二十两之数,不说是在京都,就是在整个儿华夏,这二十两银子也足够她滋润地活上一年半载的了。
对于穷苦人家出身的,又变得极其市侩的人来说,似乎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要属这银子,有了银子就有了地位,就有了吃喝,和一切。
容嬷嬷将银子揣到怀中,然后抽回擎在轿窗帘子前的胖乎乎的手,抚摸小海子的头,满脸堆满笑容地说道:你这小子懂事儿,以后老婆子照顾你,少不得在太子面前为你美言。
小海子躬着身子,点头哈腰地说道:您老这是疼我,小子记着您老的好。
容嬷嬷心满意足地点头,从小海子身边走过,小海子猛然回头看着容嬷嬷臃肿的背影,轻轻地啐了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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