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想做甚?”张嫣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由检神秘兮兮的说道:“骑劫替乐毅,效田单之法。”
张嫣目瞪口呆的看着朱由检,有些惊恐,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小皇叔吗?但更多的是惊喜。
因为这又是一招绝户计,但凡是范文程或者黄台吉招架不力,建州危矣。
哪怕是招架得力,也恐怕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乐毅是齐秦互帝最后登场的压轴人物,而在骑劫替乐毅的戏码中,乐毅是苦情剧男主。
东帝齐湣王上了秦昭襄王的当,登基称帝,号东帝,看起来一时间风光无限,但是也暴露了齐国要鲸吞天下的野心。
这种野心,让与齐国纠缠了几百年的燕国国主燕昭王,寝食难安,派出了苏秦游说四国,游说的理由非常简单,咱们打不过秦国,还打不过齐国?
各个国君一听,在理!所以组成五国联军伐齐。
这其中也包括秦国。
乐毅能征善战,还是燕昭王的心腹,带着五国联军,摧枯拉朽,连破齐国七十余座城池。甚至连齐国的都城,临淄,在乐毅手底下都没顶住三个回合,被破了城。
齐湣王只能反复逃窜,最终逃到了即墨和莒县的坚固城池里。
乐毅是个很有才能的人,燕国和齐国斗了数百年了,早就结成了世仇,想要打下城池容易,守住领土,民心所向,那可太难了。
因此,乐毅在得到了燕昭王的首肯后,停止了进兵。
燕昭王乃是一代雄主,他的盘算打的更好,五国伐齐灭齐是口号,若是真的实现了,五国联军到时候会因为分赃不均,在齐国打的天翻地覆,直接内讧。
燕国势小,虽然伐齐是燕国主导,但是燕国到最后捞不到多少好处。
但是燕昭王精明,是一个推拉大师,他就这样拖着两座城,今天骚扰明天侦查,后天放两箭,就硬拖着,不打最后两座城池。
五国联军除了他燕国,其余国家都是长途跋涉,各有各的敌人,不能久战,拖了一段时间,其余四国慢慢都撤军了。
而乐毅呢,就在这推拉的几年时间里,不断颁布政策,稳定民心、劝农与桑、稳定治安、宣扬和睦、设置官吏、制定法律、减免赋税,废除苛政,尊重风俗、保护文化学宫,优待士子。
乐毅和燕昭王,都希望能在一代人的时间,逐渐的消化掉齐国的领土,尤其是让百姓们心向燕国而不是齐国,从根本上消解掉齐国存在的基础,实现燕国的崛起。
这就是阳谋,战略性的阳谋,不管是齐湣王还是田单,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齐湣王病急乱投医,就信了楚国楚顷襄王真的是派兵救他,打开了莒县的大门,放楚国将领淖齿入了城。
楚国将领淖齿一看大势已去,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齐湣王做掉了,算是报了前几年垂沙之战的血仇。
垂沙之战,齐湣王他爹,齐宣王还在的时候,联合四国伐楚,打的楚国四分五裂,楚国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乐毅这是个虎将,他淖齿也打不过,也不能白跑一趟,索性杀了齐湣王也算回报了。
而田单在即墨城,也只能坚守不出,仅剩即墨一城的田单,甚至一度扎了很多小人,写上了乐毅的名字,希望咒死乐毅。
但是世界毕竟是唯物的,乐毅非但没有被咒死,反而活的更好了,还生了个儿子乐间。
但是时间永远是残忍的,十分信任乐毅的燕昭王,终归是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大疾,最终病逝,将国主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燕惠王。
田单听闻燕昭王死了,兴高采烈,甚至直接把自己的酒窖搬空了,送给了城中的百姓,逢人就说,机会来了。
因为新继位的燕惠王,和乐毅的关系很差。
燕惠王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常说乐毅目中无人,心怀二心。
尤其是这心怀二心,杀伤力极强。
因为乐毅的身份,乐毅祖上是魏国人,魏国灭了中山国之后,他们乐家被封到了中山灵寿。
中山复国,乐毅从魏国人变成了中山国人,中山国又被赵武灵王骑着脖子一顿输出,灵寿这块战略要地被赵国收入囊中,乐毅又变成了赵国人。
而后乐毅就跑到了魏国,做了一个小官。
也是被魏王派到燕国出使的时候,燕昭王一眼就相中了乐毅,是一匹千里马,以亚卿身份直接招揽。
随后乐毅和好友秦开跟着燕昭王袭破东胡,辟地千里,燕国领土向东北方向,扩展到辽东一带,燕国自此有了自己的马场。
没过两年,燕国又向东扩土数百里,夺回了战略要地,让燕国再不是弹丸小国,跻身七雄之列。
南征北讨多年,乐毅的多国籍身份、燕国上将军的印绶,统领全国兵马、刚刚把数百年的宿敌揍得只剩下了半口气,水晶都给他推了的民望。
的确很容易让新登基燕惠王忌惮。
田单居于即墨城,知道了雄主燕昭王走了,立刻派出了使者游说,说乐毅之所以不攻打即墨和莒县,留着齐国一丝香火,就是为了他自己做齐王!
本来就互有间隙的燕惠王和乐毅,终究是在这离间计下,分道扬镳。
燕惠王派出了将领骑劫,换掉乐毅的上将军之职,这一换,田单的机会就来了。
搞不过乐毅,那是真的搞不过。
田单承认自己确实很菜,这没什么丢人的,能和乐毅对推的本来也没几个。
乐毅本身就是宿将也就罢了,他还擅长经营种田,进退有据把整个齐国旧土打造的固若金汤,一点下嘴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骑劫就不一样了,他田单还玩不过骑劫?
骑劫上任了,他带着人就奔着即墨城来了!骑劫输掉了!燕军开始跑了!
骑劫带领的燕军,被田单以火牛阵大破之!
随即田单开始了收复齐国七十城,追着燕国溃兵追到黄河才罢休。
田单一举完成了翻盘,顺利接收了齐国的旧土,迎回了齐襄王,齐国正式宣布复国!
骑劫替乐毅,田单之法,也成了经典的翻盘局,被人津津乐道了两千年,燕惠王挺聪明一个人,被人骂了两千年昏主。
“皇叔打算怎么做?”张嫣疑惑的问道。
“用膳了。”朱由检打了个哑谜。
王承恩自认为自己是家仆,这也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他也从来没有迷失自己,虽然别人一口一个大珰的称呼他,他也不以为意,一直勤勤恳恳的工作。
皇帝派下的任务,他当然竭尽全力的完成,大明皇帝的战略部署,虽然在王承恩看来,实在是有损皇帝威严,但是他一个家仆,自然是事事顺着皇帝。
也是因为这种性格,在朱由检吊死在了煤山的时候,王承恩才没有以下犯上。
否则以王承恩的安排,他死后灵柩能被门生义子送到云南弥勒安葬,那送心高气傲的大明天子去南京,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朱由检要死,他王承恩只能尽忠,陪着一起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王承恩能陪着一起走,岂止是一个忠字了得?
鞑清皇帝顺治专门御笔亲书“御制旌忠”,写了二百四十字雄文,给王承恩写了墓志铭,以【贞臣为主,捐躯以从】收尾。
朱由检知道王承恩这个性子,才将最重要的事,都交给王承恩去做。
登基之前的藏身、去找寻王徵、保黄石利用黄家走私线路搞敌特渗透工作、前往皮岛押运军饷等等,而眼下与建奴的博弈,王承恩又接到了命令,继续安排了下去。
他有能力,也有忠心。
什么是心腹?这就是心腹。
所以,朱由检之前的确是骗黄台吉,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大珰去给黄台吉恭贺登基。
但是这一次朱由检的出招再不是欺骗,而是真的打算去做一件。让大明的明公们都想不明白的事。
大明的明公们收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消息,大明的皇帝对于崇祯元年,也就是明年开春的戊辰科的科举,进行了最高指示,而这份指示让他们出乎预料。
大明的科举将不再限制商贾、娼户、伶户、皂户、胥户,以及不再限制蛮夷参加科举,皆可怀牒谱自荐于州县,进行科举考试的第一轮的院试。
也就是说只要报名,就可以获得童生的资格。
大明的任何律法里,都没有规定,商人以及后代,不准出仕和参加科举。
因为大明的商籍这一个户籍分类,也是从开中法之后,才正式出现。
事实上,大明的阁老、尚书、左右侍郎,甚至东林党魁都曾经有几个是巨商之家。
比如和张居正正面硬碰硬的张四维、马自强、王崇古,三个人都是典型的晋商入仕的例子,张四维是阁老,王崇古是宣府大都督兼任兵部尚书,马自强是礼部尚书,再加上杨博,大明一时间出现了最强盛的晋党。
张居正曾经年少的时候,跟他们过了两手,后来掌权之后,就把他们全给平推了。
自此之后,大明的政圈就开始了自发的给商贾入仕制造困难,而且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潜移默化的创收规则,想要入仕?先捐个监生。
一旦捐了监生,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而非科举了。
而且依据的是大明太祖的祖训,可谓是名正言顺,朱元璋明令,可以直接逮捕那些不事生产、专门从事末业的商人。
商贾之家想要入仕,那就得兜个大圈子,小商人直接变更姓名附籍,或者直接弄个作坊冒充匠籍,投军充当力士或者校尉,到了造黄册的时候,塞点钱给办事的官员,这户籍也就变了。
大商贾玩的就是圈地,购地无数,不承认自己是商人,你看我这么多地,肯定是农户。
比如后来创建了东林学院,直接奠定东林党基础的顾宪成,就是典型的巨富商贾之家,他就是通过圈地将自己商贾身份洗白,因为在京师鼓吹“以义诎利,以利诎义,离而相倾,抗而两敌。以义主利,以利佐义,合而两成,通为一脉”的政治主张,被斗出了京圈。
大明皇帝对于科举的改制的思路是英雄不问出处,人才不问来路的调整,对此,大明的大户们自然乐见其成。
但是他们总觉得后面一条【不再限制蛮夷参加科举】有些奇怪。
但是大明皇帝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洪武四年辛亥科金榜的第二十五名名叫金涛,是一名高丽人。
朱由检一句【高丽入试者三人,惟金涛登第,授东昌府安丘县丞】弄的朝臣们也不知道如何去反对,也算是有前例。
不过大明的学子也就是稍微关注了一下,就不再讨论和关注,估计皇帝也是为了彰显天恩浩荡,四海之内皆系君父一体恩养的胸怀。
大名学子有自己的骄傲,番邦蛮夷若是在科举中把他们打败,他们岂不是更加羞于十年寒窗?
虽然与蛮夷为伍,的确是有点掉价,但是能够在科举上踩蛮夷一头,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很满足的事,毕竟在战场上,大明现在节节败退。
这件事很顺利的推行了下去,大明学子们开始了备考,而王承恩也收拾好了行囊,押运着好不容易筹措好的粮草和饷银,奔着皮岛而去。
大明朝百无禁忌的应考方式,传的速度很快,宣府外的归化城是第一个得到消息,是跟着大明皇帝的敕书扩展大明互市的诏书而来。
而喜峰口外的广宁府是第二个收到消息,随后迅速传到了海州、辽阳、沈阳和抚顺,席卷了整个辽东大地。
朝鲜方面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但是还是由皮岛方面的商贾,将这个消息传递到了朝鲜和倭国。
黄台吉收到消息,已经是大明皇帝颁布这个改制消息的第十天,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沈阳城内已经下了一次大雪,整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如同黄台吉的心情一样茫然。
“宪斗呀,大君这是什么意思呀。”黄台吉握着手中的书信都在抖个不停,他们本来筹划着在辽阳展开一轮小范围的科举,遴选人才,补充到新落成的火药局、新成立的六部之中。
不管是黄台吉还是范文程都知道,他们的人才有多么的匮乏,税收有多么的简陋,武力的强大需要的东西很多,总不能每次都和萨尔浒之战一样赌上国运去打仗,不管是甲胄还是火炮、火铳都需要完整的政治架构。
但是大明皇帝这一出,弄的黄台吉措手不及。这哪里是挖墙脚,直接把墙给他掀了。
这是一个能做大明的狗,都很荣幸的年代,要不黄台吉面对登基诏书能够那么心猿意马,差点中招?
即使是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岌岌可危,但是谁还没有个挽天倾的宏愿?
这道诏书一出不用想,辽东上的有志之士,都会用尽各种方法入关应考,哪怕是考不上,也能在关内混个师爷之类的做一做,三年期满,上上评也就成了父母官了。
范文程用力的擦着颈上的汗,哪怕外面大雪纷纷,他依旧心里如同烈火燎原般的说道:“大汗,先别管大明皇帝想做什么了,三贝勒一会儿就会过来,他们收到了大明皇帝的册封诏书,大贝勒封了个承义王,二贝勒封了个平义王,三贝勒封了个恭义王!”
“大汉切记,不要动怒。切记!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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