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说话前先把脸上堆满笑容,被韩休称作李侍郎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刚刚从刑部侍郎晋升为吏部侍郎的李林甫。
李林甫,小名哥奴。出身于李唐宗室,论起辈分来,玄宗还要叫他叔叔。
出身和辈分都挺高的,可就是做的这官品秩不高。他这一支是李唐皇室的旁支,早先祖上还有封了王爵的,后来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他这里只能靠恩萌做了一个从八品的千直卫,也就是宫廷里的带刀侍卫。
从八品带刀侍卫李林甫,说穿了就是一条咸鱼。像他这样的小官在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人家家奴出身的王毛仲家里,刚刚出生的婴儿都恩萌正五品。
李林甫能甘心做这个带刀侍卫吗?肯定不能。
再加上他整日里站在大殿两侧虽是如木偶一样,可看到那些高官指点江山的时候,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扬的样子,时间长了就生出嫉恨之心。
我是皇室近亲,虽是家道中落,可也不该站在这里给你们做侍卫。我是圣人的叔叔,就更不应该站在这里了。
于是,年少的李林甫便生出出人头地,光大门楣的念头。
咸鱼要翻身,哥奴要做大官。
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李林甫满怀壮志的踏上这条不归路。这一路披荆斩棘,历经磨难的走下来,到了此时,他竟然已是大唐尚书省户部侍郎,正儿八经的正四品高官了。
至于为何说他从刑部侍郎转为户部侍郎就是晋升,这要从大唐的官员迁转制度说起。
唐承隋制,尚书省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这六部的长官,也就是尚书又分为三行。吏部、兵部为前行,刑部、户部为中行,吏部和工部为后行。
正常情况下,各部官员的迁转就是按照这个顺序,由后而中而前,一步步递进。所以,李林甫由刑部侍郎迁转为吏部侍郎便是晋升。
大殿里,三人相互谦让了一番后,韩休带头向大殿外走去……
照例,参加朝会的大臣们散朝后,有一顿免费的午餐吃。只是今日上朝的官员众多,有一些官员便端了饭碗在含元殿外的屋檐下蹲着吃。
今日饭食尚可,有烹煮的羊肉,还有放了菌菇的包子。虽是散朝晚了,饭食也还尚温乎。
几名郎官把饭食给韩休三人取了来,三人就蹲坐在龙首道台阶上吃了起来。
此时,无论是当朝宰相,还是七品八品的清贵,都聚在一起,吃着一样的饭食。一时间,这里发出的都是吧唧吧唧的吃饭声。
没办法,都已经饿的有些头昏眼花的了,吃起饭了就格外的凶猛。
李林甫和韩休的关系很好。
因为早在韩休做宰相之前,李林甫就送了他一份人情,一份顺水人情。
早先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韩休这样的铮臣压根就看不起李林甫这种不学无术的人。
李林甫不但不学无术,脸皮还厚,韩休就更不把他看在眼里了。
可李林甫却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依然朝着自己要做大官的志向努力拼搏着。
大凡这种有志气的人都有过人之处。李林甫的过人之处除了脸皮比别人厚一些之外,那就是善于拉拢那些他看在眼里,觉得有用的人。
只这样也算不得有过人之处。李林甫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拉拢归拉拢,却从来不拉帮结派。
他知道玄宗痛恶结党营私的人,这样做会引起玄宗的猜忌和政敌的攻击。所以他就干脆就放弃了官场上的这种传统方式,而是另辟蹊径。
李林甫的蹊径就是,专门结交很多大臣看不上眼的人,就是宦官。再一个就是大臣们不敢结交的人,也就是皇帝后宫的嫔妃。
这样一说,李林甫就很厉害了吧!
别人不屑、不敢做的事情,他愿意做,也敢做,还做的风生水起的。
宦官这种人,很多清贵官员都耻于与他们交往。就连弼马温王毛仲,这种家奴出身的人,也打心底里看不起宦官。所以,王毛仲得势的时候,经常把宦官当做家奴一样喝来喝去的。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王毛仲去祁连山养马去了。
至于后宫的嫔妃,大凡脑子还正常点的官员,都不会去招惹她们。
可这个脸上堆满笑容的李林甫就敢招惹她们。
是李林甫的脑袋里进水了,他才敢做这种冒犯宫闱的事情吗?
事实是,李林甫的脑子很正常,比一般人都要正常。
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早在求人举荐做官的时候,被人狠狠地讽刺过。
先前的宰相源乾曜曾说过,“哥奴也想做郎官吗?这郎官是要有才干和名望的。”
一个小小的郎官竟然都不给他做。这在当时一心只想做高官,求厚禄,光大门楣的的李林甫来说,是莫大的打击。而且,这打击还是来自于自己的好哥们的父亲。
这简直就是双重打击。于是,心灵受到极大伤害的李林甫就暗暗发誓,我不但要做郎官,做大官,将来还要做宰相!
说起来,这源乾曜才真的是李林甫的贵人。没有他,说不定李林甫做到侍郎,最多做到像裴耀卿这样的三品官或许就满足了。
他知道自己学识不行,所以,也就没指望死了以后追封个大都督,或是追加个什么谥号。这些都是那些才干和声望都名满天下的人享受的待遇,自己嘛,这两点都欠缺一点。
但是,好哥们的父亲让他生出了做宰相的志向。
这一点很重要很重要。比起那些一生都在追求学识精进,名满天下的读书人来说,这一点更为重要。
此时,他已是户部侍郎,与宰相的位置只是一步之遥。不过他明白,这一步的距离,比他当初从从八品的千直卫升到正四品的户部侍郎还要遥远。
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这段看上去似乎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因为他是李林甫,是户部正四品的侍郎,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道在暗地里咬牙切齿、独自发狠的哥奴了。
他依然不学无术,整日里满脸堆笑的行走在各部衙门间。各部的官员们虽是对他也有些看法,可架不住他嘴甜,说出的话又好听,嘴皮子上像抹了蜜食一样。所以,慢慢地在背后说他的人也就少了许多。
这样看来,能说会道的人,真是老天给饭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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