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写的那些信,连他自己也不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收到。比如,那个曾经在书院做过先生的李邕,写的一手好书法,和颜真卿都有一比。
此时他在北海郡做刺史,和王曾等人的关系很好。王曾等人倒霉,李林甫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李林甫手里握着的那份黑名单,吉温也只知道上面的一部分名字。而吉温知道的,李泌也都知道了。
剩下的那些名字,李泌无论如何也搞不到,只能猜测有谁会在名单上。
李泌给那些人写信之举十分冒险,可此时没有其它办法。因为此案被李林甫定性为陷害太子案,又得到了玄宗的首肯,李泌便没办法见玄宗,也没办法让高力士帮忙。
李泌总不能跑到宫里去,让玄宗放过害他儿子的人吧?
李泌也曾想过走杨家姐妹的路子,可杨钊一听是为了这个案子,吓得竟然躲着不见李泌。
没多久,消息便一个个反馈回来。李泌猜的不错,李林甫这一次是下了狠手了。
他先是加封罗希奭为监察御史,然后便派他出门杀人。
罗希奭行动迅速,先是到了北海郡,将李邕一顿乱棍打死。然后顺路去了一趟淄川,把李林甫的心病,也就是那个知道李林甫设计害人的淄川刺史裴敦复,同样乱棍打死。
做完这些,罗希奭便去了邺城。这次他没有开杀,因为邺城刺史是曾经帮助玄宗上位的人,属于有功之臣。玄宗专门下诏,贬官留命。
宣读完诏书后,罗希奭一路南下,准备对李林甫给他的那份黑名单上的其他人下手。
茫茫大雪中,苏焕带着两个人,一路追着罗希奭。可罗希奭行踪诡秘,每次苏焕赶到的时候,那里只留下一位官员的尸体。
苏焕也不知道罗希奭下一步去哪里,只能跟在他后面追着。于是,苏焕就看到了李适之服毒自尽后甚是扭曲的脸面,也看到帮助玄宗上位的那位功臣吊在房梁上的尸体。
苏焕知道此人只是贬官,可最后还是被罗希奭逼死,其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可苏焕还是追不上罗希奭,也就无法在他杀下一个人之前,把罗希奭杀死。
李泌曾交代他说,罗希奭如疯狗,要打一定就要打死。如果把握不大,千万不要动手。
苏焕想起这话就想骂人,你说罗希奭是疯狗不假,可这是一只长了千里腿的疯狗,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他,如何杀死他?
倒不是苏焕的马跑的慢,主要是罗希奭行踪不定,刚刚在淄川宣读完诏书,还不等那名官员擦一把冷汗呢,他又突然折返回来,硬逼着那位官员上吊自杀。
苏焕原本以为他向南边去了,刚刚追到半道上,就看见罗希奭的人马又回来了。苏焕不敢对带着上百金吾卫的罗希奭下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扬长而去。
接下来,苏焕等人就更跟不上罗希奭的步伐了。这家伙千里跃进岭南,苏焕虽然知道他是去杀韦坚等人的,可无奈确实追不上他,只好去了另一处等着他。
罗希奭到了岭南,将韦坚、韦兰、韦芝、还有韦坚的一个儿子悉数杀死,就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目标——皇甫惟明。
皇甫惟明远在播川,路途虽远,可对罗希奭来说都不是事。处理完韦家众人后,罗希奭带人掉头北上,只短短几天的工夫,就出现在皇甫惟明面前。
可怜这位原东宫属官,促成大唐和吐蕃和平相处的功臣,后来的河西、陇右两镇节度使,看着杀人不眨眼的罗希奭,惨然一笑,引颈受戮……
罗希奭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原幽州节度使,户部尚书裴宽。裴宽上次被李林甫算计,从户部尚书任上被贬为睢阳刺史。
后来,受韦坚私交边军将领一案牵连,又被贬为安陆别驾。此时他刚刚上任没多久,就接到了罗希奭要来这里的消息。
罗希奭所到之处,大臣接二连三的死去,这些裴宽都已经知道了。此时,他犹豫了许久,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受这酷吏的羞辱,来个自我了断好了。
服毒,上吊,抹脖子,裴宽依次考虑了一遍。最后,他看到李泌的来信,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罗希奭到了裴宽家门前时,看到裴家人正站在府门前等他。罗希奭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裴宽还没死。
他心想着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识趣,自家了断不好吗?看来,又要让自己费点事了。
金吾卫将裴家人都集中在院子里,罗希奭只带着几名手下进了正堂。
裴宽一身官衣,正站在正堂中间等着他呢。看到他进来了,裴宽突然跪倒在地上,狂呼一声,“饶命啊!”
罗希奭被吓了一跳,一脸惊讶的盯着这位原帝国高官。
不等罗希奭缓过神来,裴宽又大声喊道:“若御史饶我不死,裴家上下百十口,皆视尊使为祖宗。”
裴宽呼喊的声音太大,院子里站着的裴家人也听到了。这时候,他们都是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哭嚎着“饶命、饶命啊……”
数千里路杀下来,罗希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估计是李适之等人宁愿自尽也不屑于向这位酷吏求饶,让罗希奭杀人时觉得没什么快感。
这一次裴宽如此低声下气的求饶,就让他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玩弄这位帝国高官于手掌心的傲气。
在这以前,罗希奭见了裴宽,那可是要磕头的。即使是这样,那时的裴宽也未必会正眼看他。
看到抖得如筛糠一样的裴宽,罗希奭有些飘了。心说杀不杀你先两说着,先享受一下这乐子再说。
“裴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罗希奭如逗狗一样,一脸坏笑的问道。
裴宽犹豫了一下,看到罗希奭眯着的三角眼,他狠狠心说道:“尊使一路杀过来,我听说有人不忿,想对尊使不利,尊使要多加小心。”
罗希奭哼了一声,道:“那人是谁?”
裴宽摇头道:“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想,总出不了那些被你杀死的大臣的亲朋好友吧!”
罗希奭没把这件事看在眼里,三角眼一瞪,道:“就这些?”
裴宽再次摇头,然后跪转过身去,将身后一只箱子打开……
屋子里顿时一片金光闪烁,晃得罗希奭有些睁不开眼。他定睛一看,箱子里竟然是满满的金器。
裴宽稽首道:“罪官所有身家俱在此,请尊使笑纳。”
罗希奭走了。在离开安陆的官道上,看着两侧密密麻麻的芦苇,罗希奭突然想起裴宽的话来,“有人想对尊使不利”。
看着官道旁在风中摇晃着的芦苇丛,罗希奭突然喊道:“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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