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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的惊恐场面又浮现了出来,浮生紧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触动着。
音妙娘子见状,款款起身来,娇声问道,“恩人,这位定是魁星在世的子桑王子了?”
黑袍笑不露齿,嘴角上扬,眼神笃定得看了一眼浮生,音妙娘子复言道,“那今日音妙就为小魁星送上一曲《开怀指玄》来!”说罢,退身盘腿坐与琴前来。
她伸出修长的十指,清清淡淡按压着琴弦。
“世间无物可开怀,奉劝世人莫自埋。”
音妙玉指交替拨弄琴弦,低低浅浅的音如同飘散的雪花一般,丝丝凉凉落在脸上,浮生紧闭双眼,扬起了小脑袋,音妙一面抚琴,一面吟唱着诗词,琴音与词句相合为一。
“好趁风云真际会,须求鸾凤暗和谐。”
调门上调,如用沐浴春雨,风吹而过,大雨倾泻,涤荡天地,洗去污浊,浮生心头的乌云冲破天灵,盘旋升空。
“两重天地谁能配,四个阴阳我会排。”
琴音斗转,忽高忽低,咆哮呐喊,排山倒海,直教个听者人心痛快,浮生眉心皱起,魂随音律悦动,待欲浮华扫尽,冲破头顶的污霾。
“会得此玄玄内事,不愁当道有狼豺。”
曲调中窜出一股疾风来,这风裹挟住浮生的魂识,冲破苍穹,把那些污霾吹得四零八落四处无定,好一句“不愁”!这末音又回到了清风徐来的水波面上。
指定音止,浮生紧闭的双目也缓缓张开来,登时就看见老祖宗在冲着他笑,世间之荣华善恶,犹如一张漫天大网,若是一朝落入,便永生不得开怀,好一曲《开怀指玄》,让聚集在心头的那些恐惧,都飘散了开来。
小浮生举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吞尽满杯的琼浆,美酒下肚,果真是逍遥自在,人总是会被一些豺狼遏制住那一份自在,若是这点丑陋都看不得受不起,那遍地的蛇虫当道时,岂不要自怜自艾到无法自拔?
“哈哈,神仙都是凡夫做,只是凡夫不自信!小魁星,莫要再忘记那些黑心圃中的黑心了!”黑袍再举杯,祖孙两人又饮下一杯来。
音妙唤人来添了几盘热菜,也在一旁对酒当歌了起来。
原来这位小娘子名字叫做张音妙,是张珍奴的第三十七代传人,那张珍奴是何许人也?珍奴本是这尤城中的花魁名妓,琴艺超群,色华貌美,几多蹁跹公子都抢着要为她赎身,可是这位奇女子不爱富贵也不爱权贾,她日日烛香告天,以求超脱。
这一日,妓管中来了一位放浪形骸的公子,公子与珍奴把酒言欢,末了公子问珍奴。
“你为何不找个好人家从了良?还要在这烟花所逍遥巷中过活?”
珍奴道,“奴家自小便入了这纸醉金迷的逍遥巷,每日里把自己打扮成至美之人,虽不是天下最美,也是举世无双,日日唱曲,也多都是以悲为喜,多少登徒浪子只不过是爱慕珍奴这乔装出的美丽罢了,情牵意惹后待到得了奴家这花魁,珍奴也不过是这世间千千万的小女子之一罢了,珍奴只求早日可以真正的超脱开来!”
至此之后,公子每日午时前必到,与珍奴不再饮酒作乐,而是定息夹脊,打坐修行。
“师祖修行四十九载,日日勤勉,从不懈怠,终得真身,留下这《开怀指玄》一曲,为求脱藉世间迷惘之人。”音妙双颊飘红,半醉半迷中转身扯动了墙壁上的锦绳,只见那锦缎帘幕后藏匿着一不大不小的神龛来。
这神龛上供奉着一尊妙相庄严的神像。
“这便是音妙的祖师珍奴圣人的真身!”珍奴说着,起身点了三炷香,口中喃喃念着什么祷词,对着张珍奴的真身行了三跪九拜之礼,礼罢,便把香插进了香坛里。
“音妙姑姑,那方才大厅中的神像,可都是珍奴圣人的门徒么?”浮生问了句。
“自师祖修道以来,这一路只是单传,辈辈代代不忘恩人的教诲!”
音妙“哗啦”一下又扯了扯锦绳,正要把那锦帘拉上,浮生定神看见珍奴圣人的那一双眼眸,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浮生言,浮生又是疑惑骤起,只得把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眸落定到老祖宗身上,这时的黑袍正喝得兴起,哪里会理会浮生的小心思。
只见黑袍“噌”地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倒满琼浆,踉跄着走到神龛前,对着音妙说道,“不急,不急,多年未见,珍奴已得真身,丹已成!哈哈哈!”黑袍仰面饮下杯中酒,转身拽起浮生,“小魁星,来见见你的丹元星魄灵圣!”
浮生见老祖宗喝得醉醉醺醺,嘴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音妙手攥着锦绳,未敢放松,黑袍是越走越近,一张老脸几乎要贴在神像上了。
“哗啦”一下。
黑袍把珍奴的真身推倒在地,音妙迷醉的脸登时就铁青了起来,她想怒不敢怒,想怨不敢怨,只得斥责地问道,“恩人,您这是为何?”
珍奴的真身摔得四零八落。
“佛有舍利,而七圣有的是圣石!且看这丹元星魄灵圣石的威力!”
说罢,霎时间黑袍汇聚了一股真气,真气萦绕着珍奴摔碎的真身,似有无数把刀在消磨,刀影无形,看到的只是飞舞的白光,真气散去后,那真身果真化作了一块红通通的石头来。
浮生和音妙还未反应过来,那石头嗖得一下就钻进了浮生的脚底板,一阵火燎一般的疼痛从左脚心窜了上来。
“啊!啊!好痛!”
浮生赶紧脱掉了鞋,那鞋的底面被红石击出一个洞来,浮生抱起脚丫,蹲坐在地上嗷嗷叫着,只见他左脚心的七颗痣隐隐在发着光,其中一颗已变成了红色。
“小魁星,恭喜你得到了丹元星魄灵圣石,这是你的第一颗!”黑袍若无其事得挥袂入座,美酒再次入喉,只是墙边的音妙脸色铁青,见地上祖师的真身消散得无影无踪,不知是嗔怒还是愧疚,没了话语,愣愣站在一旁。
“老祖宗,您这是把什么打入了生儿体内?您看您摔没了音妙姑姑祖师的真身,她要怎么向那些师傅师爷们交代?”
浮生一面吹着自己的脚底心,一面对着老祖宗嗔怪道。</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