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一年,三月初。
这一年是大明天启元年三月,若是放在女真人那里,按照后金人的纪年方法,也叫天命六年三月。
此时距离萨尔浒之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沈阳保卫战,双方的对手如下: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大明也早已不是万历皇帝了。
而是接连更换了两位皇帝,成了当今的天启皇帝,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朱由校。
朱由校也只不过是一个长于妇人之手,深宫之中的懵懂少年。
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从血泊中,鲜血与刀剑锤炼出来的一位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女真人首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心性狠戾,狠到连杀自己的儿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他的大儿子,褚英屡立军功,只不过一时间因为继承人问题,说了几句抱怨的话,立刻被他亲手砍了。
这就是大明与后金两方最高首领大略。
如今的朱由校,继位的当日被父皇生前的李选侍,一个妇人,硬生生扣在乾清宫的暖阁内,接连三天不让继位。
差点让李选侍闹出垂帘听政的笑话。
为了向群臣表明,自己真的是很无奈,居然明发上谕,朕被她拉住衣襟,不得挣脱……
要不是杨涟,左光斗,骆思恭,等人硬生生将他抢回来,先跑到文渊阁临时继位,只怕是他连皇上的大位都难以继承。
而那个女人李选侍,居然一直赖在乾清宫内不走,没办法让杨莲,连哄带骗,这才滚回了慈庆宫。
大明,到了天启年间,可以说什么奇葩事都能发生。
皇帝的虚弱直接造成了出身东林党的大臣们,越来越放肆。
史称众正盈朝,这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但如今的天启皇帝,还处于懵懂之中,并没有真真切切了解到这些东林党的大臣们,该有多负责。
纵观整个大明,这些东林党人,除了吵架就是吵架,为了吵架而吵架。
对于大明将要面临的危机,这些东林党大臣集体选择性的无视,每天忙于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忙着打击异己,互相之间争权夺利。
这就导致了两大怪圈儿,一个是人人争当事后诸葛亮,另一个就是集体都负责变成集体不负责。
天启初年,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眼见朝堂之上,每天乌烟瘴气,大臣们除了吵架就是吵架。
而他自己一个人不得不独自面对要到来的危机。
除了深深的感到无力,彷徨无措,剩下的只有孤独和凄凉。
因为没有一个大臣会帮他。
他身边所信任的人,一个就是自己帝师孙承宗,再加上骆家儿郎,再说还要有的话,那就是魏忠贤。
“回禀皇上,老臣认为,应当彻查妖书案,梃击案,红丸案,您好歹也刚刚继位,总该为父报仇吧!”
“回禀皇上,臣窃以为,首辅方从哲,巨奸涂面,丧心病狂,纵容李可灼给先帝送红丸,其行不可恕,包藏祸心,着实可杀!”
“回禀皇上,臣等认为辽东熊廷弼,实不堪大用,一年辽东耗银八百多万两,几乎很少出战,此人,实在是徒废国家钱粮,损公肥私,着实可杀!”
类似互相攻伐子虚乌有的奏折,下面的那些大臣们全靠猜想,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利用年幼的皇上想要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就是天启初年,朱由校所面对的朝堂。
京城的三月早春,岸边桃树如林,红艳艳的桃花,如同灿烂的云霞一般映红了什剎海。
绿色丝绦的垂杨柳随风荡起,花香令人心驰荡漾,万千桃花碎屑,任春风扬起,好似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雪。
煦暖的阳光下,年轻的天启皇帝,泛舟在什刹海上,眼前如此美景,却难以触动他的心。
如今的天启皇帝,满脸的冷峻,看上去心事重重。
旁边的魏忠贤,压根不敢吭一声。
“骆家儿郎走了有几天了?”
天启皇帝眼神呆呆的望着北面神武门方向,云断处,万岁山被一团愁云惨雾所笼罩。
“回禀万岁爷,骆家儿郎是您的吉祥娃娃,沈阳应该是无事的,您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朕问你的是,他走了几天了?”
朱由校平淡的一句话,让魏忠贤冷汗直流,他知道,眼前这个主素来宽厚,可要认真起来可不好伺候。
他只好据实答道:“回禀万岁爷,有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了,估计秦氏兄妹的川军团,浙军,应该是也已经去了!”
“回禀万岁爷,六万大军,在王化贞的带领下也已经赶到了辽东,您就不要再担心了,可能再有第二次萨尔浒之败了!”
“不可能……”
朱由校不由的冷笑一声,“谁会知道呢,萨尔浒之战前,皇爷爷也是这么想,朕会不会比他强一些?难说,只怕是这天要变阴了!”
魏忠贤连忙抬头看了看本该是万里晴空的天儿,果然,几大团黑云,黑压压的铺满了整个天空。
天,果然还是变了。
自从骆虎来到辽东沈阳十余日,女真人的哨骑,斥侯,不断四出侦骑。
一连数日以来,自己带着朱家臣,田孟明,接连格杀了努尔哈赤十几路斥候。
有那么一连三天的功夫,吓得后金人的斥候,不敢再靠近沈阳城。
可是最近,这些斥候,敌侦,又不顾生死,拼命四处过来打探,一时间让骆虎带着朱家臣,田孟明,以及贺世贤派给他的一些精锐人马,杀都杀不过来。
这些敌方斥候,一个个变得不怕死,而且出动越来越频繁。
除此之外,骆虎还亲手在沈阳城内抓住了好几个形迹可疑的汉奸,从他们的身上无一例外的搜了出来沈阳城防的布控图。
最让人担心的事情就是沈阳城城头上的那些火炮。
李永芳的细作真是得了,一个个都是学绘图的出身,把那些大炮的种类型号,位置都画的是丝毫不错。
这让骀虎等人气急败坏,混乱之中,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消息传到了李元芳的耳朵里。
眼看女真人大举进攻的日子越来越近,反倒是袁应泰这边也慢慢开始往沈阳城调派兵马。
原来他要准备一次进攻,计划收复清河,开原,铁岭,宽甸,与此同时,接连派出来好几个总兵。
他们依次是李秉诚,朱万良,姜弼,三位总兵,各率人马三千人,他们都是从附近的奉集堡,虎皮驿,还有来自辽阳的靖武营三千人。
此时,云集在沈阳城兵马,大致不到两万人。
在熊廷弼去职以前,不断的向朝廷请兵,才勉强汇集了十三万兵马,可要刨去老弱,分守各处的士兵,此时云集在沈阳城的兵马,就这么多。
袁应泰本来还想进攻,可是随着一件事情的改变,这一次进攻计划,胎死腹中。
小小的沈阳千户所,云集了五位总兵,他们分别是原有的贺世贤,尤世功各领家丁三千人。
另外就是来自沈阳城周边各处的三位总兵的人马。
这一天,骆虎带领自己的手下,一一鉴别袁应泰硬生生接收下来的将近两千人的降夷时,终于发现了疑点。
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大汉,引起了骆虎的怀疑,这家伙缩在城墙根儿底下,整个人老大的个子,却贼眉鼠眼。
“你去把那家伙的帽子给我摘了,看他是不是秃头!”
“是,大人!”
朱家臣上去一把就揪住那个大汉,哪曾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壮汉,闪电般的出腿速度,唰的一下,来了个扫堂腿。
这让朱家臣猝不及防,一下被拌倒在地上。
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庄稼汉子一般的人,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和田间地头的石头都没区别的一个小民百姓,出手竟然是这么的狠辣。
朱家臣刚来一个鲤鱼打挺,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已经没法躲了。
这一起身势必就会让自己的脖子撞上这把刀刃,对方出刀的速度和角度拿捏的非常的准。
朱家成心想,我这可算是阴沟里面翻了船,马上眼一闭。
当的一声,幸亏骆虎看得紧,一颗飞蝗石正打在那大汉的手腕上,刀立刻被打飞。
这家伙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飞身就想爬上城墙。
朱家臣眼见自己在大人面前丢了面子,急于找补回来,刚追过去,忽然眼前一股红辣椒面,扑了他满头满脸。
他一下子双手捂住眼睛,感觉到千万支钢针在扎自己的眼,生疼无比。
那大汉手段真是毒辣,趁着朱家臣双手捂眼,一个手刀就要砍在他的脖子上。
这家伙的手掌边缘,又黑又青,而且一只手大,一只手小,肿的如铁锤一般。
这要是被这铁锤一般的手掌打在脖子上,朱家臣哪还有命在?
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时,骆虎手中的镖到了。
这一回他使的不是金钱镖,而是义父教给他的骆家镖法。
骆家镖重一斤二两,只这么一下就把那大汉的手削去了,疼得那人躺在地上直打滚。
骆虎上前一脚踩住这家伙,用刀直指着他,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这家伙,嘴唇蠕动,骆虎早已猜到他想要干什么,用刀背拍烂了他的嘴,顿时软在一旁。
朱家臣面有惭色,连忙上下搜索这个人的身上,这才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十一日,点火,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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