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抓住了五个细作,被关在了监牢之中,田尔耕先进行了一番审问,并没有问出什么。
只是搜出来一张城防图,交到了骆虎手上。
骆虎仔细一看,这张地图画得极细致,城头上有几门大炮,分别又是什么型号,部署在哪里,都画得明明白白。
女真人直到现在也没有自己的文字,为了表述这些大炮,干脆用毛笔勾画了出来。
不能不佩服这些细作的画功,寥寥几笔,就把这些大炮的外形勾画的特别像。
只这么拿在手里一看就明白,一共十门虎蹲炮,十五门竹节炮,与实际情形一丝不差。
而且还不光如此,就连每个城垛有几个士兵防守,都画的是明明白白。
更让人心生寒意的是,城里面的那些水井,他们也一一标注了位置。
这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因为这将意味着女真人会在这些水井里投毒。
更让骆虎惊掉下巴的一件事,那就是一共有三口极其隐秘的水井,也被他们发现了。
这三口水井,只有自己和王化贞少数几个人知道,就怕到时候女真人,偷悄悄地派进细作来,往城中的水井投了毒。
这才专门留了一手,新挖的这三口水井,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几个女真人居然把这三口水井的位置描绘的非常详细。
这怎么让骆虎不害怕?
田尔耕见骆虎拿着地图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便意识到这件事情非常严重。
“大人,怎么了?”
“我问你这张图是从谁身上搜出来的?”
“回禀大人,这张图就是从为首那个人身上搜出来的,其他几个人对这张图从来也没见过!”
骆虎这就已经完全猜出来了,被他打伤的那个家伙,一定是这些人的头目。
想到这里,他急忙对田尔耕讲:“带我去看一看,会一会这个家伙!”
田尔耕便带着骆虎,去往了监牢,这座监牢不大,却是极其的阴寒,终年不见天日。
女真人的细作便关押在这座坚牢的深处,最里面的一座牢房,一到门口,就一股让人欲呕的浓浓血腥气。
几乎潮湿,腐臭的气息,再加上这新鲜的血腥味儿,几乎熏得人为之气结
骆虎和田尔耕一前一后,身后本来还跟着王巡抚派来的几个心腹,一并过来审问这几个细作。
可骆虎还好,那几人一到牢房口就被这味儿顶得扒着门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黄水也吐了出来。
牢房里这几个家伙又刚刚用过大刑,一个个双手被大铁钉钉在木架上半死不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血迹斑驳,全身几乎都打烂了。
他们一个个眼中了无生趣,耷拉着脑袋,有的显见已受刑不过,软倒在那里已一动不动了。
锦衣卫的酷刑骆虎也亲眼见证过,但在辽东,这里并不比诏狱,北镇抚司大牢,刑具就有个夹棍,皮鞭。
而田尔耕在刑具短缺的情形下把人打成这样,也着实让他胆寒。
骆虎就见这些人,身上也不知被什么刑具打成这样,鲜血淋漓,骨断筋露,粉红肉皮外翻着,白骨露在外面。
这惨景,好似十八层地狱中抽剥人皮的慘状,着实让见多拷打人犯的骆虎都头皮发麻。
其中为首那人,居然头上被一根姆指粗的铁条从太阳穴穿颅而过,他忙跑到这家伙身前,见这首犯头软软垂在一边,马上怒斥田尔耕:“你怎么把他打死了,城中万一还有细作呢?”
“大人,大人您别急,他没死,小的怎么可能让他死?”
田尔耕几步跑过来,一脸媚笑,忙分辨解释。
“没死?”
骆虎仔细看了下这家伙,的确是铁条穿头而过,真真切切,血还滴滴答答顺着铁条落下,地上一大滩紫黑色血渍,登时就怒骂:“胡扯,这能不死……”
他话说到半截就说不下去了,就见田尔耕用手一敲那人头上的铁条,居然那人就睁开一双满是惧意,血红的双眼,疼的一声惨嚎。
喊声凄厉而痛苦,简直就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叫声,吓得骆虎这个从尸山血河里趟过来的人都不自觉后退一步。
他看了看这个头上插了铁条还不死的怪物,再看看满是嬉皮笑脸的田尔耕,心中的惊惧难以言表。
“大人,有什么想问的,您就赶紧问吧,这人还能活三天!”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骆虎一看那根铁条插在这细作头上,就觉得头皮发麻,心想,只要人一动那铁条,那来自脑髓深处的巨痛,光是想想就让人腿发软。
就见这田尔耕嘻嘻一笑:“大人,我家三代都是狱吏,这手绝活祖上传下来的,我在铁条上抹了层辣油加盐末,您一动他,他会疼得万骨如同蚁噬,死反倒是他求之不得!”
这话说得,虽然身处炎炎夏日,却觉得全身冰寒透骨。
好半天,他才镇住心神,问这人犯:“你还有同伙吗?谁是你上线?”
“我……直接面禀李永芳……其余支线委实不知…………你让我死吧……我日你先人板板……”
这家伙疼得说话断断续续,直倒吸冷气,让骆虎忽然有些心软,便忙问:“努尔哈赤什么时候要过来,多少兵马!”
“大汗……明天就来,六万……六万!”
那细作疼得近乎狂吼,眼睛,口鼻,耳,都止不住往外喷血,如此惨状,着实让骆虎不落忍。
良久,他对正一脸憨笑的田尔耕讲:“给他个痛快!”
“那其它人呢?”
“都处理了吧!”
骆虎一声令下,算是宣判了所有细作的死刑,其余几个细作登时一片惨嚎声。
骆虎和几个王化贞的手下从黑暗阴沉的监牢里出来,他还好,那几人已面无人色,人人脸上惨白一片。
“去和你们大人讲,让他赶紧调兵,明天,努尔哈赤就会攻城了!”
“是,大人!”
那几个人忙一溜烟飞也似的跑了。
而骆虎看了看手中的图,再对照广宁城,这张图已细致到,广宁城外的西宁堡,镇武堡都勾勒得清清楚楚,连堡垒里面多少兵,几门大炮都标注的明明白白。
他心中一下有些惊恐,这张图到底有多少,城中还有多少细作,刚才他又听到李永芳三个字。
从万历四十七年起,李永芳这个大明叛将就如同梦魇一般,困扰着辽东的明军。
骆虎对这个人十分的恼恨。
有些人迫不得已当汉奸,因为不当就会死。
可是当了汉奸,你完全可以默不作声,不要做出伤害同胞的事情,也就罢了。
而李永芳却施展他在大明从未展露过的才华,这么积极的为女真人卖命,为了博主子欢心,不惜践踏祖国的利益。
这说什么也难以让人原谅!
骆虎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想尽一切办法要潜进努尔哈赤大营,不为杀女真人,只为诛国贼。
想及这里,他便打算趁夜去打探下女真人大营,既然敌军明日就要发起攻击,那敌营必在辽河东侧。
这一次,骆虎本打算叫上田尔耕,可一想到这家伙白天那所作所为,着实让自己不耻。
他还是选择一个人去!
倒不是他有多托大,而是因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而且这一次他也不想,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因为此时,他已无法相信任何人。
广宁城的一切都让女真人摸得清清楚楚,而明军对于女真人却两眼一摸黑。
说起来,这也是锦衣卫的失职。
心中抱定了这个想法,便开始着手准备,先检查天启皇帝的连发臂弩,装配好弩箭,带了几串铜钱,十支飞镖。
除此之外,又准备一长一短两把短刀。
交割了一切公事,找地方睡觉,为的就是晚上更有精神,不打瞌睡。
田尔耕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一见骆虎这样准备,马上猜到他有行动,忙讨好一般过来小心的问:“大人,您要出公差!”
“也算,也不算,你在这儿守着王化贞,我看这小子想跑!”
“大人,怎么会?王大人,他不敢!”
田尔耕依然笑嘻嘻,好像无论他何时何地,都能笑得出来,只是这笑在骆虎看来,阴森的很。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总觉得王化贞似乎因为林丹汉的爽约,已感到广宁城怕守不住了,更何况又逢几个细作……”
“不会的,大人,王化贞放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田尔耕说这话时十分的笃定,神情依然笑嘻嘻。
骆虎就觉得眼前这个人一下变得让他不认识了,此人与骆虎也不算太熟,双方还是通过武元春案认识。
那时田尔耕就已是千户了,两年来,他的官职始终原地踏步,反倒骆虎后来者居上。
在他的印象中,田尔耕一直是个木讷少言之人,今日却让自己不由重新打量此人。
骆虎诧异,问:“你怎么那么有把握?”
田尔耕左右看了一眼,便压低声音,拉住骆虎,悄声讲:“王化贞,我,你,咱们都是一家人!”
骆虎听了这话一下就愣了,他知道,王化贞是魏忠贤向皇上举荐的,照他这么讲,包括自己在内,三人都成阉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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